苻坚轻轻地“哦”了一声,上下打量起慕容兰来,只不过这一回,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透出对一个臣子的欣赏,而不是对一个美女的垂涎:“说具体点,怎么个以退为进呢?”
慕容兰正色道:“这次北府兵出兵,是低估了我军的实力,高估了寿春城的防守能力,他们本打算靠着坚城寿春,消耗我军的锐气和军粮,然后趁我军疲惫之时,大军再扑上来决战,一举消灭我军前锋,前军若挫,则后面虽有几十万大军,也难再战了。所以从谢家那个联姻桓伊开始,到后面刘裕留守寿春,都是在执行这个计划。”
“只是他们出发后不久,寿春就失守了,现在战场的主动权完全易手,我军围困了胡彬所部,坐拥寿春等北府军前来,谢玄强打必败,这点他很清楚,所以现在他要做的,是寻求如何能安全,体面,迅速地撤军。”
苻坚微微一笑:“什么叫安全,体面,迅速地撤军?”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说道:“安全是第一位的,敌前撤军,又是撤近十万的大军,稍有闪失,就有全军覆没之险,而且现在晋军三军意见不一,可能连统一指挥都未必做到,如果就这样强行撤退,我军只需派精锐骑兵轮流在后面袭扰,晋军以步兵为主,只怕不到广陵,就大军作鸟兽散了。”
“第二位是体面,或者说保住谢家的帅印。因为东晋上层的世家争斗非常激烈,谢家掌军掌权,早就让很多世家看不顺眼了,想尽办法想夺谢家之权,首先就是北府军的兵权,这回龙骧将军胡彬所部,前出救寿春,并非北府军的嫡系部队,但是京师的宿卫兵马,如果见他被围而不救,只怕建康城中的那些世家高门,更会趁机下手夺谢玄兵权。所以,救援胡彬,或者说作出救援胡彬的举动,是北府军这回撤军的底线。”
苻坚惊讶地说道:“这是你自己的见解,还是慕容将军告诉你的?”
慕容兰摇了摇头:“卑职自潜伏晋营之后,除了通报情报,不可能跟将军有什么军国大事的交流,至于寿春城中回归大秦之后,又马上要出使晋营,这些兵家之事,将军也不会跟我这样一个密探来商量。这些分析,都是卑职自己作出的。”
苻融冷冷地说道:“我不信。你一个小小女子,又非将帅,这种军政大事,怎么会清楚呢?”..
慕容兰微微一笑:“因为在北府军的时候,卑职经常和刘裕,刘穆之,刘毅,何无忌这些人讨论这些事情,时间长了,自然懂的事情也多了一些。战场上的事情,就是国家政治的集中体现,东晋之所以多年来北伐屡次不成,就是因为内部的牵制太多,各个世家高层都要争权夺利,这次也一样。”
苻坚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是孤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刘裕这样的普通下层军士,也能知道这些国家大事?”
慕容垂笑道:“天王有所不知啊,这个刘裕,已经被谢家看上,以会稽太守王凝之与谢家长女谢道韫的女儿王妙音,许为未婚妻子,只待这场战事结束,就将完婚,此事已经传遍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苻坚讶道:“竟有此事?不是东晋的这些世家门阀们个个都眼高于项,说什么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人吗。怎么刘裕这种庄稼汉也能看得上?”
苻融叹了口气:“天王,这事千真万确,微臣也听说过。大约是现在东晋国难当头,谢家自知难当我大秦百万天军一击,所以开始穷则思变,在下层人士中选拔精英壮士了吧,不管怎么说,万一国破,那什么都完了。现在送出去一个外孙女,对谢家也无多大损失,却是可以让刘裕这种出身的寒门猛士们,看到希望,乐为之效力。”
苻坚点了点头:“这点倒象是谢安做的事。慕容兰,你的意思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刘裕很清楚上层的一些事情,也经常跟你们谈论?”
慕容兰点了点头:“是的,刘裕以前没有攀附上谢家之前,也只是一个多力猛士而已,可是跟谢家接触久了,很多事情的见解就不一样。还有那个刘穆之,本是个文人,虽然家道中落,但是满腹才华,现在在北府军中也是任职参军,多谋划机要之事,这些事情每次他们两个一说,我们就全听明白了。”
苻坚叹了口气,向慕容垂说道:“慕容将军,这回你真的是为国立了大功了,慕容兰如此熟悉东晋内情,可是千百个探子也打听不到的。”
苻融急道:“天王,这些事情还需要核实,万万不可信这一面之辞啊。”
苻坚摇了摇头,正色道:“阳平公,你就是现在要找人核实,这些东晋上层的争斗,你核实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