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时辰之后,日头西垂,夕阳的余晖撒在参合陂的这片草原之上,昨天的巨大军营,这时候成了劫后的沙场,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染得草原一片殷红,巨大的湖面之上,漂浮着无数的尸体,多数已经泡得肚子肿胀,脸色发白,他们的眼睛,被湖中的鱼虾所啄食,很多都已经变成了两个黑洞,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而近五万名卸去了盔甲,只着单衣的燕军俘虏,则是垂头丧气地被圈成了几百人一队,坐在地上,被绳索串到了一起,千余名没有被捆绑的俘虏,则是在一边挖着坑,并把各地收集的那些燕军尸体,扔到这些坑里,等到快要堆满时,则盖上土,新土覆盖的这种尸坑,已经有十余个之多,至少上万燕军将士,就这样被长埋在其中,而更多的百余个深坑,还在被挖着,透着一股诡异。
拓跋硅静静地坐在一张胡床之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三百多个首级,都是校尉以上的燕军将校,而最前面的一个,则是右眼还贯穿了一杆长箭的慕容绍,他的脸上挂着不甘的神色,那是死前他的心态最后的定格。
一边的安同合上了手中的羊皮卷,朗声道:“此战,我军斩杀燕国陈留王慕容绍以下,将佐校官达三百一十四人,敌军被斩,被驱入水中淹死者,高达二万一千余人,余者五万一千四百个,皆弃甲投降。敌军主帅慕容宝以下,慕容德,慕容农,慕容隆,以及慕容麟,都带着少数亲卫逃出了战场,不过,他们加上溃兵也不超过二万人,可以说,这十万燕军主力,已经被我们彻底消灭了!”
随着安同的话说完,周围响起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魏军将士们,个个以拳击胸,或者是以刀击盾,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是啊,自汉武帝击匈奴以来,这大概是草原游牧对中原王朝最大的一次胜利了。可以说,几百年的屈辱,终于一朝洗清,尽管这慕容燕国也同样是入主中原的游牧部落,但在这些草原蛮子眼中,跟汉人也没有区别。
拓跋硅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笑着对一边站着的贺兰敏说道:“阿敏,我征战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贺兰敏微微一笑,伏下了身子,在他的耳边低语,尽管外面的欢呼声震天动地,但是这个女人的银铃之声,却是清晰可闻:“我的狼主,这一切,早晚会成为过眼云眼,草原暴民,喜怒无常,也许明天你战败了,就会跟那些你砍下的首级一样,最后成为了别人的军功。”
拓跋硅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好,我还没有夺取天下,还不是自满的时候。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趁着燕军大败,一时难以再征发强大的野战兵团之前,向南攻入并州,夺取这并州之地,切断后燕和后秦之间的联系。”
安同微微一愣:“大王,不是打完之后就要让各部重回漠南,划分新的草场吗,怎么还要继续打仗?”
拓跋硅笑着站起了身,指着身后的一个文士打扮的汉人:“因为,这是我和崔先生,在战前就商量好的,全歼十万燕军主力,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彻底消灭后燕,入主中原,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安同咬了咬牙:“崔宏,你可别劝陛下乱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入主中原。再说,攻取并州,夹在后秦和后燕两大强敌之间,是非常危险的事!虽然这回你劫杀燕军与后方的信使,立了功劳,但不代表你可以乱说话!”
崔宏淡然道:“我是谋士,谋士的作用就是献策,为主君分忧,我现在做的,就是谋士的职责。燕国新败,并州空虚,正是夺取的好机会,不然的话,从平城出塞,到参合陂只要三四天,到阴山汗廷也只要两三天,对我们的威胁太大,只有拿下并州,才能保我们漠南草原的安全,不至于象这次,燕军一旦集兵攻击,我们来不及调集各部兵马,只能西撤,下一次,可就没有河套或者是漠北让我们转移了。”
安同沉声道:“可是我们游牧部落只会放牛牧羊,不会种地,到了并州,如何生活?就象燕军不可能在草原久留一样,长城,就是我们和中原天然的区别,现在,不是我们入主中原的好机会。”
崔宏摇了摇头:“现在我们刚刚大胜,士气正旺,而并州被西燕经营多年,这回他们远征草原,把抢来的粮食,人口也多安置在并州,正好是抢回来的好机会,只要夺下并州,靠着太行八陉,足以防守,至于黄河西岸的后秦,现在是我们的朋友,暂时不会成为威胁,我们以后要入主中原,不能只靠草原人,也要取得汉人的支持,我们崔家,卢家这些大家族,在河北是有不少影响力的,只要在并州站住了脚,就可以吸引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