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之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之色:“刘荆州,这是何意?我是文官,并无领军作战之长,这军事上,还是要檀将军和到军主他们带兵来的好。”
刘道规淡然道:“你是荆州司马,按说是有带兵作战之职责,既然刚才王司马说了职责所在,那带兵追敌,就是你应该做的事,由你领兵,名正言顺。”
王镇之咬了咬牙:“那刘荆州准备给我多少兵马追击敌军呢?”
刘道规正色道:“我这里现在抽不出太多兵力,只有檀道济和到彦之的本部人马,加起来五千左右。”
王镇之的脸色一变:“才五千人马?去追击妖贼的数万大军?这,这是让我去送死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凡事相机而行,这次追击,不是真的要五千人马击溃敌军全军,而是跟随其后,一方面消灭贼人留下的伪官和小股部队,不让贼军攻取的地方能稳定地给贼军提供兵员与粮草,另一方面断敌后续的粮道。若是敌军大股部队返回作战,则视情况而定,敌若不多,则可击破其一部,挫其锐气,敌若势大,则暂避其锋芒。”
王镇之的眉头一皱:“可就算如此,为何需要我这个文官领兵,而不是武将出战呢?”
刘道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檀道济和到彦之,说道:“道济和彦之的资历尚浅,以前没有专门委任一军的情况,而王司马你曾经独自率领全乡父老,数县丁壮与楚军作战,在本地有很高的人望,由你领兵出战,荆州父老会心安。”
“这一战,打的不止是军事,更是人心,妖贼这一阵子祸害荆州很惨,破城之后,烧杀掳掠,四处抢掠女子供其淫辱,我军自攻灭桓楚以来,兵威甚严,但是在军纪方面,之前做的不是太好,这次追击,我怕不少将士会因为江州的亲朋好友惨死,而会把怒气撒在荆州百姓身上,加倍地报复,如此一来,血仇越结越深,以后再想治理荆州,可就难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檀道济,说道:“刚才的情况大家都表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绝大多数的将校们,连那个送回无忌哥首级的军士都不想放过,更不用说出击讨贼了。妖贼的大军主力东去,留下的多是本地的降军和新附之人,对这些人,如果是斩尽杀绝,那就会在当地结更大的怨,杀一个人可能会得罪上百人,如此怨怨相报,何时才是尽头?!”
檀道济惭愧地低下了头,说道:“刚才我等激于义愤,没考虑到人心层面,还请道规哥原谅。”
刘道规叹了口气:“上次希乐哥和无忌哥他们攻灭桓楚时,杀孽甚重,因为之前楚军对我北府将士百般折辱,更是杀害了我们很多老上级,老长官,象终伯,素叔他们这些对我们如父兄般的老将,都死在楚军的屠刀之下。”
“所以建义之战,打到荆州之后,西征军也多有屠掠,就连寺庙的和尚,也没有放过,当时我作为副将虽然多番劝阻,可是希乐哥他们却不以为意,说到底,那一战,我们不少将士只想着自己建功立业,只想着快意恩仇,却不考虑这荆州将来的治理。”
“这两年我接任这荆州刺史,对此感受尤为深刻,荆州之民,虽然朝廷给了免税几年的优厚待遇,也宣布大赦以前的楚军将士及家属,甚至给予了一定的官吏之位,但仍然无法收复荆州人心,我们在这里的统治,就是靠了这两万兵马,强行弹压而已。”
“各地的豪强大族,本地的州郡兵丁,视我们为入侵者,仇人,一有机会,就想着借机报复,这回湘州如此快地沦陷,我们各地的州郡守军纷纷望风而降,甚至主动倒戈加入妖贼,而很多当地的有力人士则是一路供应贼军的军粮补给,就象南燕的汉人民众欢迎王师一样,这正常吗,这应该吗?这荆州,到底是谁的荆州,我们在这里,是朝廷的军队,还是贼军?”
刘道规说到这里,声色俱厉,震得众人耳膜鼓荡,而这些字,却是一个个地扎在众人的心头,让他们开始认真地反思这些问题。
刘道规长叹一声,语气稍缓:“当年刘牢之刘大帅平定三吴的妖贼之乱时,就是这样,战场上他百战百胜,可是妖贼却越打越多,何也?”
“因为他借剿贼之名,对三吴百姓各种搜刮屠戮,把本应保护的三吴民众当成敌人家属对待,所以逼得大多数本来心向王师的百姓,加入了贼军,今天的妖贼中,大多数就是这样给逼反的人。”
“当年我跟随大哥平叛时,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如何在战场上取胜,而是如何在战后宽恕和原谅那些被叛军裹胁过的人,让他们从附逆妖贼的迷途羔羊,变回大晋治下的良民百姓。此所谓讨山中之贼易,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