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很自然地拿过了袋子里的一块果脯,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不过孟昶的心胸不怎么宽广。这人很有本事,但似乎不想那么快地显示自己的才干。或者说,现在是国家用人,需要征兵之时,可孟昶却不想这么快给盯上从军。”
“所以,他把这檀凭之顶到了前面。如果这三家人真的给安顿下来,只怕檀凭之和魏咏之会从军,而这孟昶,则会观望。”
“不过,看起来孟昶不是那种北方世家。若真的是有北方世家前来,只怕也会是先去广陵城见官,这些人是镇守广陵的谢将军要派员护送的,哪会让他们自已来找刺史呢。”
徐羡之点了点头:“不过,那姓孟的不是说,后面有贵人来吗?”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江面之上:“应该来了。”
一艘渡船已过江中,顺着劲吹的江风,一个清朗放歌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刘裕与刘穆之的耳中:“得酒满船数百斛,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爵,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
随着这首歌顺风而来,一股烤螃蟹的香气也飘了过来,刘裕摇了摇头:“坐个渡船也不忘了吃螃蟹,看来,真的是贵人来了。”
渡船稳稳地停靠在了岸边,船老大跳下了船头,放下踏板。
船上的人不是很多,只有十余人,都是衣着得体,没有一个是象刚才那三家人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是北方逃难而来的流民。
七八个客商打扮的人走下船后,最后走出来的两个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甚至连呼吸都停住了。
先前下来的一人,四十出头,青袍纶巾,手摇羽扇,宽袍大袖,虽然只是寻常的士人穿的缮丝衣服,但是仍然有一股神仙也似的气质。
其人面如冠玉,五官精致,丹凤眼,剑眉长髯,黑须及胸,江风轻轻地吹拂着,与那些在这个时代习惯性地施粉涂面的小白脸们相比,尽管这位中年人不施粉黛,却仍然可称风华绝代,所谓的名士风流,不过如此吧。
而后面的一人,则是一身白袍,四十许人,别人都已经下了船,他还留在船舱里,坐在胡床(古代坐具,类似现代的板凳)之上。
其人的容貌,比起前面的这位,更胜一筹,眉目如画,隆准大眼,肤色莹白如玉,头戴玉簪,垂发及腰,江风一吹,袍发飘逸,九天神仙,不过如此。
白袍秀士的右手里拿着一只蟹壳,他轻轻地舔噬着壳上的蟹黄,左手则持着一方锦帕,不时地擦拭着嘴上的膏黄。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强力壮的仆役,布衣快靴,孔武有力,手里拿着一个瓷制的唾壶。
白袍秀士每吃一口蟹黄,都会有边上的另一个仆役奉上一竹筒清水,他嗽了嗽口,转头吐进了左边的仆役捧着的那个唾壶之中,继续去吃下一口。
如此,经过了六七个来回,白衣秀士终于把这个蟹壳吃完,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笑道:“对酒临江,吮食膏黄,人生得意,亦梦亦狂!哈哈哈哈,幼度,你不跟我一起吃,太可惜了!”
青衣文士微微一笑:“阿宁,当年桓宣武(东晋的大权臣桓温,死后谥号宣武)说的好啊,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此间妙处,又岂止这江中美味呢?”
白衣秀士一边起身下船,一边笑道:“也罢,这回权当陪兄台到此一游好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个京口的酒,究竟有何妙处。”
刘裕走上前去,看着这两位文士,现在他很确定,这两人的仪表如此不俗,应该是高门世家子弟无疑。
这些个世家子弟,要么身居高位,把持朝政;要么纵情山水,游历江湖,跟自己这样的普通民众,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怠慢了他们,起码自己身为本地里正,有迎来送往之责,听他们的口音不象北方人,倒是江东本地人,问问他们的来历,是自己的份内之事。
青衣文士也早就注意到了刘裕,刚才在白衣秀士吃蟹壳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上下打量着这个熊虎一样的壮士,微微地捻须点头,看到刘裕走上前来,他雅然一笑:“这位壮士,有何指教?”
刘裕正色道:“我乃大晋南兖州京口镇蒜山乡的里正刘裕,奉命在此盘查与迎接来往的客商,安置北方流人,不知二位的腰牌路引,可否借我一观?”
白衣秀士的脸色一沉,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看我等的样子,也要查路引?”
青衣文士微微一笑,说道:“阿宁,人家也是执行公务罢了,无可厚非。”他说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一块木牌,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