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
有隻?黑棕小鳥跳著跳著,雙腳站在了墓碑供台的邊角,完全?不怕人般地發出一聲啁啾。
許思?祈抬頭?。
黑棕小鳥啄了一口蘋果?,又是一口,然後撲哧著飛遠,每片羽毛都光潔而自由。
令人想起?了那?只?無人機。
它輕巧,靈動,其貌不揚卻升入高空,穿過槍林彈雨,帶她見證人間最?驚心動魄的煙火。
被人取回手裡時。
它的主人望向自己,目光平靜,溫和,卻最?堅毅。
許思?祈笑了:「…但是我想試試。媽媽,我想試試,你覺得我可以嗎?」
回答她的,是風的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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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後扶著邊台站定?,許思?祈歇了好?久才褪去?眩暈感。
彎腰捏了下麻木的小腿,許思?祈跟媽媽告別:「我走了哦,下次再來?看你。」
她理了理花束被壓癟的包裝紙,指腹撫過照片,輕聲道:「媽媽,我早不怕鬼了,歡迎你來?我的夢裡作客。」
許思?祈放下了花束和蘋果?,將其餘東西連帶著一起?擱下了。雙手空空,整個人飄飄然地仿佛剛才的黑棕小鳥。
做決定?是最?累的。
做完決定?後的獎賞就該是輕鬆。
許思?祈勾唇,雙手插入衣兜,悠閒地往外走。
她剛轉過白色矮牆的折角,鞋尖拂過塵土,旁邊就傳來?一道熟稔的、低沉的聲音。
「思?祈。」一位年近五十的儒雅男人,穿著雙排扣的毛呢大衣,激動上前。
「爸爸等你好?久了。」
許孝南就知道今天會在這兒遇見許思?祈。
他姑娘從第一次來?這兒的痛哭流涕,泣不成聲,到如今的雲淡風輕,甚至轉角時的那?一抹微笑。
時間果?然會教人成長。
傷疤總是會癒合,血緣總是最?濃厚,所以思?祈終會理解他。
「爸爸給你打的電話怎麼沒接?」許孝南溫聲問道,又自行幫她解釋,「沒事。可能是你換號後沒備註,被認定?成騷擾電話了。」
「奶奶已經出院了,就年前幾?天,過年那?陣子天天念叨你沒回來?,怪想你的,你怎麼都不給她打個電話」
這話有點兒抱怨的意思?,許孝南立刻補救:「沒事。抽空去?看看她就好?了,你平時學習什麼的也忙。」
許思?祈張唇,看著面前與自己有幾?分像的男人,眼皮鬆弛地掛在眼珠上,法令紋深厚,從鼻翼兩側蔓延至喋喋不休的嘴唇。
她喉間哽塞,說不出話。
「思?祈,跟爸爸回家一趟,好?嗎?」許孝南躬身,雙手輕按她肩上。目光懇切,語氣裡帶著些許不確定?。
許思?祈點了點頭?。
世界上最?難丟棄的兩個東西,一個是至親血緣,一個是社會身份。
前一個她已經失去?了。另一個,許思?祈想到自己過期的身份證。
「戶口簿還在嗎?」許思?祈對著激動的許孝南說出了第一句話。
許孝南笑容微滯,隨即疑惑接道:「在家的柜子里存著,你要?」
「我要?辦身份證。」許思?祈說。
「行行行。」許孝南高興地應她。
許思?祈被領著上了許孝南的車,她沒坐副駕,而是到了后座。
伸手拴好?安全?帶,乾山公墓的沉寂在後視鏡中節節倒退,被城市的熱鬧和許孝南的聲音逐漸覆蓋。
「思?祈中午想吃什麼?我叫梁阿姨給你做,你梁阿姨做飯比以前更?好?吃了,嘉宇都長胖到快100斤了,班上同學還嘲笑他說他是小胖子呢。」
許思?祈垂睫沒說話。
許孝南一點兒都沒被許思?祈的毫無回應所冷場,相反,像是話癆病患遇上了安靜耐心的傾聽者,一樁樁地跟她細聊著。
奶奶。
梁阿姨。
許嘉宇。
一件一件,生活的一地雞毛,在幸福的人眼裡也能被穿成溫暖禦寒的絨衣。
許思?祈無感,無所事事地玩弄自己的手,觀摩手心掌紋的走向。
明明上一秒還毫無負累。
下一秒,又開始石重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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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完車,許思?祈跟在許孝南身後,聽他唏噓般追憶過去?。
「以前思?祈上高一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