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岩:「行。」
顏蘅到市區下了車,直奔醫院。
李南這次還挺靠譜,手術室門口的電子屏上,果然有溫翊禮的名字。
手術已經進行五個多小時了。
想起李南說要九十點才能結束,她又問了一下諮詢台護士,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等。
大廳的排椅雖然不太舒服,硬邦邦冷冰冰的,但工作一周的疲倦感襲上來,她居然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門終於被打開,全副武裝的溫翊禮安撫了家屬幾句,轉頭吩咐實習生:「icu觀察一晚,注意監護。」
「好的溫老師。」
剛要回手術室,諮詢台護士叫住他:「溫醫生。」
他回過頭:「怎麼了?」
「那小姑娘等了你好幾個小時了。」護士指了指坐在最邊上,靠牆壁睡著的顏蘅,「剛來時問了你一句,睡到現在,是你朋友嗎?」
溫翊禮面色複雜地沉默了幾秒,也沒回答是與不是,收回目光:「叫心外的李南下來接人。」
護士恍然大悟:「原來是李醫生的朋友啊。」
「嗯。」他扭頭進了手術室。
在更衣間換衣服的時候,林棟若無其事地說:「我剛才好像看見個熟人。」
溫翊禮面色如常,不為所動。
「就早上找你那小姑娘,梁主任侄女兒。」林棟嘖了聲,「要不是我還留著上次表彰晚宴的合照,真看不出來,這姑娘乖乖巧巧,居然跟梁魔頭是一家。」
「嗯。」溫翊禮勾了下唇,換上自己的襯衫,「我讓李南下來了。」
林棟疑惑地抬眸:「你叫他來幹嘛?」
「這是他們心外的家屬,不叫他,難道叫梁主任?」溫翊禮意味深長地看向林棟,「看來你在老梁手下還沒吃夠苦頭。」
林棟和溫翊禮不一樣。
溫翊禮出國交流過幾年,但林棟是土生土長的江城大學醫學生,讀書實習規培一條龍,全都在這家醫院,當年輪轉到心外科,被梁政折磨得面目全非,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是噩夢。
兩人換完衣服朝外走,林棟勾住他肩膀:「不過話說回來,老梁當初把我當狗虐,你要是虐虐他侄女,算不算給我出口惡氣?」
溫翊禮涼颼颼扯了下唇:「虧你說得出口。」
「知道,老梁怎麼著也算我恩師,開個玩笑。」林棟拍拍他肩,若有所思地說,「我是為你著急啊,你說你都快三十了,作為咱們科室門面,你都不找女朋友,咱這群和尚更沒出路啊,你就說馬主任,快五十了,再單身要出毛病了。」
溫翊禮無語地瞥他:「你們願意單身,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好歹是院草,咱這群歪瓜裂棗就你最容易出手,給我們打個樣啊。」說著,他下巴尖抬了抬,指向那個乖巧睡著的女孩,「喏,小姑娘挺好的,除了是老梁的侄女,可你又不怕他。」
溫翊禮望著那邊,默不作聲嘆了口氣。
剛叫過他的護士走過來,小聲道:「溫醫生,我給心外打電話了,李南醫生在手術。」
溫翊禮蹙了蹙眉:「知道了。」
「喲,這麼不巧。」林棟眼睛一亮,像是又有了主意,拍拍溫翊禮肩膀,「我突然想起來有幾個病歷沒寫,先回去了啊。」
說完給護士遞了個眼神。
護士立馬意會,誇張地睜大眼睛:「我去上個廁所……」
快十二點了,這裡除了打掃衛生的阿姨,只剩下隔著很遠的溫翊禮和顏蘅。
燈關了一半,女孩躺在暗處,顯得有幾分落寞。
溫翊禮緩緩走過去,腳步放得很輕,等站到她面前,抬手在她左肩上方頓了頓,又收回來。
褐色的瞳眸微垂,與她隔著一個空位坐下。
打掃阿姨準備關掉最後的燈,正要詢問的時候,溫翊禮抬手豎在嘴唇前。
阿姨默默點頭,留下走廊口一盞亮光。
習慣了緊鑼密鼓的工作節奏,和遍布哭聲和哀嚎的環境,難得能在如此安靜的地方靜靜地待著,像是滿目瘡痍的醫院裡一塊淨土。
溫翊禮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感覺到久違的放鬆。
空氣里飄來淡淡的梔子香,應該是女孩的頭髮,他剛剛俯身打算拍醒她時,也聞到了一瞬間。
可這會兒許是太過安靜了,所有念頭都沉寂,這裡也沒有別的味道,她身上的梔子香味便像融入每一縷空氣中,叫他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