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
“辛西娅!你难道不能拿起一本书提高提高自己?我敢断言,你的谈吐永远不值得一听,除非你读点儿比报纸更好的东西。你何不继续念你的法文?有本什么法文书,莫莉前些日子在读——好像是《动物世界》。”
“不!我压根儿没读这本书!”莫莉说道,脸色通红,“我头一次在哈姆利庒时,罗杰·哈姆利先生有时候选出几段念给我听,还告诉我这书是讲什么的。”
“噢,原来这样!那么是我搞错了。不过读了书结果都一样。辛西娅,你的确得每天早上坐下来好好读些能使自己有所提高的书。”
莫莉颇感意外,这一回辛西娅只字不答,只是乖乖地上楼,从她那些布伦学校的教科书里拿下来一本法文的《路易十四时代》。然而过一阵儿后莫莉便明白了,原来辛西娅读这本“能使自己有所提高的书”完全是摆样子,为她想自个儿的心事打掩护,如同她先前装样子看报纸一样。
第二十七章 父与子
哈姆利庄上的事情丝毫没有好转。老乡绅和他的长子分别陷入心怀不满的境况中,至今没有发生能引起转机的事。长时间持续地心怀不满,仅此一条,就足以使不满的情绪越发严重。罗杰竭尽全力想把这对父子拉到一块儿,然而有时候又疑惑是不是别管他们的事为好。他俩现在老爱分头找他诉心事,越说情绪越对立,成见越深,倒不如各自闷在心里,不要明说的好。庄上的日常生活也很少有什么调剂,能使家里摆脱死气沉沉的气氛。这一切甚至影响了老乡绅和奥斯本两人的健康。老乡绅越来越瘦,皮肤松弛,衣带渐宽,脸上的红润变成了几条红斑纹,到后来两颊像两个青苹果一般,再不是如糖梨儿向阳一面的那般光景了。罗杰觉得他父亲闭门不出,老坐在书房里抽烟斗,恐怕弊多利少,可是要让他到户外远处走走早成难事一桩了。一出去不是遇上排水工程半途而废的破败相,便是因看见遭人贬损的树林而恼怒重生,所以他对出去走走怕得要死。奥斯本则一心整理诗作,准备结集出版,从而实现他自立于世的愿望,目前他已到执迷不悟的地步。他每天要给妻子写信,写完信要自个儿大老远地拿到邮局去发,再从邮局取回妻子的信,又要润色他那些十四行诗,仔细推敲,还要时不时自寻乐趣,拜访吉布森一家,享受一下与他家两位美妙姑娘交往的快活,所以他难得有和他父亲在一起的时间。说来也是,奥斯本也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了,照他的话说,就是太“敏感”了,不能将就着忍受老乡绅阴沉乖戾的脾气和过于频繁的牢骚。奥斯本有个秘密,心中有鬼,只要他父亲在场,他就如芒在背。幸亏有一个罗杰不“敏感”,这才使矛盾不至于激化,假如他也敏感,那就会不止一次地出现难以忍受的家长专制作风的情形:他父亲往往要耍点专制的小威风,企图以此维护他在两个儿子身上的尊严。其中有一次发生在霍林福德镇慈善募捐舞会那天过后不久。
罗杰劝着父亲跟他一块出去走走,老乡绅在儿子的建议下还带上了他那把长期不用的除草锄。两个人漫步走到远处的田野里。也许老的那一位因为不经常走动,这一趟还真叫他受不了了。于是在快到家的归途中,他心里憋着气,像保姆称孩子“犯了倔”时一样,心里存着念头,要和同伴对着干,同伴说什么他偏要反着说。罗杰好像出于本能明白这情形,所以和平时一样心平气和地全忍受下来。他们从正前门进家,它正好笔直地对着他们走来的路线。旧门板白里透黄,满是裂缝,上面别着一张名片,写的是霍林福德少爷的名字。罗宾逊显然在注意着他们回来了没有,这时便快步从他的餐具室走出来,拿下名片递给罗杰。
“罗杰先生,霍林福德少爷没见着你很遗憾,便给你留下一张字条。这条子我看是奥斯本先生经过时拿走了。当时我问少爷是否想见见奥斯本先生,原以为奥斯本先生在屋里。可是少爷说他时间紧,叫我代他致歉。”
“他不是来找我的?”老乡绅吼叫道。
“不是,老爷。我不能说少爷他是来找你的。就连奥斯本先生,老爷,总不是我说起,他也想不到呢。他好像急着要见罗杰先生。”
“这就太奇怪了,”老乡绅说。罗杰什么也没说,尽管他也有点纳闷。他走进客厅,根本没注意他父亲就跟在他身后。奥斯本坐在炉边的一张桌子旁,手中握笔,正在校阅他的一首诗,拼写上有缺点的他打个点,缺横的划横,还时不时停住为措词而沉吟。
他见罗杰进来,便说:“哦,是罗杰!刚才霍林福德少爷在这里想见你。”
“我知道,”罗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