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间的神态。你能看见他的眼睛,却绝无可能捕捉到他的眼神,无论他眼神里流露出何种情绪,譬如,忧郁、欣喜、迷惘、愤怒,这些情绪都无一例外地具有共同属性——深不可测。仔细寻味的话(或许要在多年以后),在他身上展现出的,是一种虚无的空灵与淡淡的伤感,如同太阳或星辰自身。尽管他脸上带着无可指责的亲切微笑,然而却仍让人感到难以接近,甚至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包温在三公子的目光经过之时,觉得自己整个的身躯都透明起来,仿佛他的五脏六腑,思想情绪都无所遁形,他心头掠起一阵如同在人前被迫赤身露体的妇人的惊慌,而他那曾令无数人瑟瑟发抖的凌厉眼神在三公子身上却徒劳无功。犹如水滴企图淹没海洋,犹如烛火意欲烧破天空。
幸好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三公子犹如熄灭日月,熄灭了自身的光芒。道:“包大人?”
包温抹去一头的冷汗,干涩地答道:“是。”
三公子微一点头,道:“不必客气,随便坐。”
包温一看四周,只是山腰间的一块平地,哪有座位可坐。不由略显踌躇。
三公子道:“包大人官位坐久了,要不要特地为你搬几张椅子过来?”他在说特地二字时,特地加重了语气。
包温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岂敢岂敢。”说着,挑了块棱角不那么尖锐的石头,坐了上去。这一顺理成章的屈服的细节为他们日后的会面奠定了不可更改的基调。
三公子直接坐在地上,问道:“包大人何以来此?”
“昨日凌晨,京城发生一起蹊跷命案,涉及五条人命,不留一个活口。求公子施以援手,破获奇案。”
“道生万物,万物自安。人世间俗事,与我何干?”
包温一上来便碰了个钉子,心里很不痛快,但也知道不能硬来,便说道:“公子,本官乃是受人举荐,方敢登门求助。”
“受何人指引登门?”
“江湖人称活神仙的司马布衣。”
“司马布衣?这人还活着吗?该有百多岁了吧。”
“是的,本官昨日才见过他老先生,精神矍铄,行动敏捷,便如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般。”包温想到司马布衣对他说过的话:“三公子素喜作怪诞语,行无轨事,有魏晋遗风,人难解其义,然天才于俗世,无所用力,行迹每近于此,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三公子,当世圣人也。”
『按:司马布衣,蜀人,一说楚人。八十岁前一直默默无闻。八十岁那年他写了一本书:《武心雕龙》,继而一朝成名天下知。此书体例参仿南朝刘勰的文心雕龙,共分十七论,计三百六十五篇,恣肆百余万言,被誉为江湖第一奇书。此书专论天下武功渊流,汇总江湖门派,臧否高低得失。其研究之包罗艰深,点评之切中要害,引来天下不绝的赞叹声,书甫一刊印,立时风行天下,被武林各大门派奉为圭臬至宝。而司马布衣更隐然成为跃居各大掌门之上的一代宗师。只是,一个在八十岁之前始终无声无息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写出如此煌煌之巨著?这作为武林中的一大悬案,至今无人破解。』
三公子问道:“司马布衣现在何处?”
“司马前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昨日与本官匆匆一晤,便翩然远去,不知所踪。本官以此案相请,司马前辈答道:能破此案者,天下唯有一人。”
“谁?”
“就是公子你。”
“这老头子可真看得起我,可他在他那本《武心雕龙》里,根本就没提过我。”
“司马老先生早料到公子会有此一问。他说,公子之剑法武功均非人间所有,他只敢点评尘世武功,对于公子,却自认不配以一词置之,是以不敢收于书中,与诸凡人并列,以免冒犯公子天威。”
“这老家伙虽然多管闲事,却也善送高帽。正好我府上也有一位爱管闲事之人,同样也是百多岁的老人家,孟叔,请你过来一下,一同听听这起命案的经过。”孟叔缓慢地走过来,就站在包温旁边,居高临下地冷眼望着包温,让包温极不自在。
三公子道:“包大人请讲。”
包温道:“昨日凌晨,五位镖师在紧临西湖的风波亭附近遭袭身亡。本官办案三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如此恐怖的案件。凶犯手段之凶狠残忍,令人发指。我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一堆血肉模糊的断肢残臂,地上散布着大量的内脏脑浆,绵延几十步之远,惨不忍睹。死者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惊恐至极的表情,好像临死前见到了某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