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星子落入自己的盘子当中。单从外貌上看,曹三公子和宁心儿独据一桌也是理所当然,这两位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和别人共挤一张桌子的主。连张老板在他们面前都低声下气,小心奉迎,看来来头不小得很。虽然这些食客蒙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掂量掂量之后,皆都隐忍不发。
宁心儿不是第一次被众人的目光所注视。因此坦然受之。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正冷冷地看向她,她忽然觉得一阵不自在。
那人是个读书人,一身长袍洗得发白,打了几大块补丁。一双布鞋在来时的路上被雨水浸透,一只背篓放在脚下。他与三公子一般年纪,正站在一个瘦小老头的身后,眼巴巴地等待一个空座。
宁心儿示意三公子道:“看啦,那个人。”
三公子看了那读书人一眼,问道:“为何要我看他?”
宁心儿道:“他眼睛贼溜溜地死盯着我,让我极不舒服。”
三公子一捏拳头,狠声道:“这人一定是吃过不死神药,所以才敢有恃无恐地在我面前找死。”宁心儿挽住三公子臂膀,道:“你可不要吓我,他也就是看一眼而已,罪不至死。”
三公子拍拍宁心儿的手,道:“我自有分寸。”又对那读书人说道,“这位仁兄,请了。”
读书人冷漠地将面孔朝向三公子,道:“有何请教?”
“不知仁兄可有意和我同桌共餐?”
“没兴趣。”
“可是你已经站了很久,不想坐下来歇会儿?”
“想,但绝对不是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
“哦,如此说来,你和我是有着不共同桌之仇了?”
“非也,我是不屑与你同桌。”
三公子伸手假装擦眼泪,似乎悲痛欲绝,但瞬间又恢复正常,平静地说道:“虽然你不认识我,可是你唾弃我。”
“看来你并不算太笨。”
宁心儿附在三公子耳边,轻声道:“看来你没有说错,这人存心是要找死。”
三公子微笑道:“好戏才刚开场。我有预感,这位读书人马上就要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还会拍桌子摔板凳,折腾出很大的动静。到时你一定要保持镇静,眼睛也不眨一下,好好看看他怎样装疯卖傻。”
宁心儿以掌为刀,抵在三公子脖子上,道:“你又在满口胡言,该杀。”
那读书人却一如三公子所料,真的冲过来,鸡爪般瘦骨嶙峋的手掌猛地一拍桌子。一脚踹翻挡在他面前的空板凳,手指不偏不倚地指着三公子的鼻子,大声骂道:“呔,你这人世间的渣滓,该堕入阿鼻地狱的孽障,成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枉顾礼仪廉耻,有善不为,无恶不作,欺行霸市,鱼肉百姓,贪赃枉法,强抢民女,身患花柳病,头长杨梅疮,你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你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逼良为娼,丧尽天良,你打家劫舍,恃力逞强,我恨不能抽你的筋,剥你的皮,挖你的眼,剜你的心,拔你的舌,食你的肉。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你不足以止天怒……”
宁心儿悄声问三公子道:“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三公子一笑,道:“他没认错人,像我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世间是找不出第二个的。”又对读书人说道,“骂归骂。还得多加提防,小心你喷出的唾沫溅到我。”
读书人问道:“溅到你了吗?”
三公子比画道:“好几次都是毫厘之差,幸好我武功高强,侥幸逃脱。”
读书人一抱拳,道:“实在抱歉,那我稍微往后站些。”说完,往后退了一小步,继续骂道:“呔,你这个卖国求荣的卑鄙小人,你这个重色轻友的龌龊奸贼,你这个坑蒙拐骗的市井无赖,你这个穿墙越室的采花大盗,你这个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你这个卑躬屈膝的软骨奴才,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下流胚,你这个笑里藏刀的阴损客。呀呀呀,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扬骨挫灰。请君入瓮,炮烙鼎烹,人世间的一切酷刑加诸你身,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三公子笑道:“你骂完了没有?”
读书人惊讶道:“你居然不生气?难道你不想将我这个与你素昧平生、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狠狠地饱揍一顿,替你在众人面前洗刷清白?替你在这位姑娘面前挽回颜面?”
三公子微微一笑,道:“大可不必。”
读书人费力地爬上桌子,居高临下地呵斥道:“你胆小如鼠、缩头乌龟,连我都敢欺负你,你活在人世间还有何意义?我要是你,早就引刀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