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赋一律蠲免,湖北军政府颁布的那个《小农田赋蠲免法》同时开始实施,根据这部法律,如果农户拥有土地不超过五亩,则减免全部田赋,以后这些小农种田再也不用缴纳一个铜子的田赋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哪个朝廷不征田赋的,即便是兴旺年间的大清国朝廷,也仅仅只能喊一句“永不加赋”的漂亮话,然后各种名目的火耗、乐捐纷纷出笼,草民还是被压榨得一干二净,但你又不能说朝廷说话不算数,毕竟,那征得不是“赋”,而是“捐”。
所以,这建国军的布告一贴,城里人、乡下人都是半信半疑,谁也不敢相信小农的田赋真的会被军政府全部蠲免,当年明末闯王也说过“三年免征”之类的话,可是到底也没有实现,没有田赋就没有军饷,没有军饷就没有愿意打仗的军队,这个道理百姓也是明白的,不征田赋,军政府经费从何出?小农免征,地主又怎会甘心?自古以来,跟官府玩心思可一向是缙绅大户的拿手好戏。
虽然人们揣测着军政府的诚意,但他们的顾虑并没有影响军政府的决心,布告贴出当天,重庆府的第一个“锄社”就成立了,跟随军队入川的农垦团也迅速被派到了乡下,帮助乡民整理田地,准备进行春耕,一些平时横行乡里、劣迹昭昭的劣绅也遭到了镇压,军政府显然打算用雷霆手段在乡村建立新的社会秩序。
在四川战事尚未完全结束的情况下如此大张旗鼓的推行新政,这是什么气象啊?
“这就是坐天下的气象啊!”
一个坐在角落闷头喝酒的汉子猛然间仰起头,趁着酒劲高声喊了几句,盖住了所有人的声音。
“伙计,喝高了,喝高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另一个汉子急忙伸出手捂住了那醉汉的嘴,随即招呼一位同伴,两人将那汉子架起,朝后院走。
“慢着!你们把他放下来,叫他好好说说,是谁有坐天下的气象啊?”
有人站在店门口不阴不阳的吆喝了几声,酒客们扭头望去,却见那人虽是一身黑衣,但头上却戴着顶去了缨子的衙门暖帽,脚上一双快靴,肩上搭着条粗布褡裢,这是衙役的打扮啊。
当下人人噤若寒蝉,有的人低下头去继续闷头喝酒,有的人则将手摸到了腰间别着的家伙上,没办法,走江湖的人三教九流,没得罪过人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来,谁知道这位官差老爷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就罢了,若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得只好抄家伙了。
那官差眼尖,望见那几个神色不对的酒客,忙又喊了句:“都老实着别动!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我只找那个说‘坐天下的气象’的人,其他人别多管闲事。”
说着,探手摸进褡裢,从里头摸出只六响左轮枪,拿在手里亮了亮。
“瞧见没?美国柯尔特六响枪,可不比你们兜里的土铳强得多?都老实着点,别自找不痛快。”
“哎哟,这不是王捕头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不在城里坐镇,缉拿乱党,咋到城外转悠来了?没了您坐镇,铜梁县还不得翻了天?”店掌柜急忙迎了上去,又是作揖又是奉承,顺势从袖子里摸出两块鹰洋,悄无声息塞到了那官差手心里。
“什么风?还不是匪风?”
官差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将那两块银圆顺进了褡裢,盯着那口无遮拦的酒客的目光总算是挪到了另一边,那几个酒客才将那醉汉架进了后院。
“自打建国军杀进四川,这地方上的匪类就又开始上蹿下跳了,这不,昨天县太爷派我去拿会匪,到了地方一看,几千会匪吆喝着要造反,结果老子洋枪一打,那帮会匪就抱着脑袋逃了个干干净净,老子顺着踪迹追去,结果那几个挑头的乱党头子就被我拿住了,押着回县衙,路过你这破店,顺路瞧瞧这里有没有乱党的漏网之鱼。”
“没有,没有乱党。王捕头说笑了,小人一向痛恨会匪,哪里会叫他们来喝酒?”店掌柜急忙摇头,向伙计使眼色,那伙计捧着一坛酒走来。
“王捕头,这是昨日刚从窖里取出的‘状元红’,连封泥都没拍。平日多劳您照顾,小店才撑到现在,这坛酒是小人的孝敬,您老别推辞。”
店掌柜点头哈腰,接过酒坛,递到那王捕头面前。
但王捕头却将酒坛一推,一双三角眼向角落瞄了过去,吆喝一声,店外又走进来四个端着“毛瑟单打一”的衙役。
“你们去店里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乱党,现在地面不太平,可得放亮了招子看清楚,抓了乱党回去,老爷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王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