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掌握着北洋南进第一军,不仅徐世昌放心,北洋集团高层里的其他大佬也都放心。
王士珍突然遇刺,而偏偏就在他遇刺这段时间,北洋南进第一军的一些旅长、团长竟然联名拍发通电,宣布推举袁克定出任民国代理大总统,这两件事恐怕不是孤立事件,其中肯定有什么联系。
但是问题在于,由于情报搜集效率的低下,直到现在,徐世昌和北洋高层仍然不清楚王士珍遇刺事件的细节,目前仅仅能够肯定的是王士珍确实已无法指挥北洋南进第一军,而刺杀他的武器似乎是一颗或几颗炸弹。
现在已是王士珍遇刺电报拍到总统府后的次日,天色已黑,宵禁又开始了,街上已看不见行人,只有那些北洋的部队调来调去。
一辆打着总统府徽记的四轮马车离开了总统府,向城东驶去,很快就进入了东交民巷使馆区,被那守在路口的洋兵拦下。
马车上走下一人,与那洋兵带队军官交涉了片刻,很快被放行,马车继续前驶,片刻已到了英国驻华公使馆门前。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先生已在使馆台阶上等候,身上很随意的穿了件丝制睡袍,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一双眼睛也是熬得通红。
能不熬夜么?作为英国驻华外交官,朱尔典最近几天也像那些北洋高层人物一样寝食不安,心中焦虑,对于目前的中国局势非常担心,而当他昨天得知袁克定被北洋南进第一军的将领们拥戴为民国代理大总统的消息之后,他就彻底失眠了。
作为一个中国通,朱尔典太清楚这个古老东方国家的政治实质了,这个国家已经施行了两千多年的“家天下”,“父死子继”的政治观点已是根深蒂固,谁也不能保证现在不会出现一个“袁家王朝”,如果袁克定从袁世凯手里接过中枢权力的话,这将又为南方的革命力量送上一个更加冠冕堂皇的战争借口。
“捍卫共和”,朱尔典甚至已替联合阵线的那位赵委员长、赵总司令拟好了革命口号,他甚至丝毫也不怀疑,一旦袁克定不知天高地厚的宣布就任民国大总统的话,袁世凯和整个袁氏一族都会成为过街老鼠,横尸街头都是轻的。
这个国家的社会发展程度确实不足以建立美国、法国式的共和国体,所以,在朱尔典看来,是君主立宪,还是议会共和,这都不是根本问题,根本问题在于,这个国家必须保持形式上的完整和独立,否则,就会对整个远东地区的战略平衡造成威胁,并进而威胁到英国的远东利益。
所以,朱尔典在得知了北洋南进第一军的那封拥戴通电之后,立刻约齐另外七国驻华公使,八国公使拜访了民国代理大总统徐世昌,然后朱尔典又单独一人去拜访了病榻上的袁世凯,毫无怜悯的将袁克定被推举为代理大总统的消息告诉了那位正在疗养的瘫痪病人,通过袁世凯直接施压,迫使袁克定“自动”退出了这场权力角逐游戏。
在袁世凯的病榻前,朱尔典甚至一度希望这位多年的官场老朋友因为过度的刺激而病情加重,一命呜呼,那样的话,事情将更容易解决了。
但是朱尔典失望了,看起来英国大夫说得不错,这位中风瘫痪的病人现在正在恢复中,袁克定被推举为代理大总统的消息并没有使袁世凯病情恶化,当时的朱尔典,甚至似乎在袁世凯脸上看到了一丝欣慰。
没错,欣慰。袁世凯或许也与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袁大公子一样,都以为是北洋军里出忠臣了,都以为北洋将领们是出于对袁氏一族的忠诚而拍发的通电。
不过袁世凯毕竟是政坛老将,欣慰归欣慰,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叫来袁克定,只用手指沾着墨水写了五个字,就立刻使袁克定打消了做总统的念头。
那五个字是“不许做总统”,这比什么都管用,在这个国家,什么人的命令都不如父亲的命令更能让儿子屈服,这就是所谓的“三纲五常”,这个国家的古代秩序就是这么构建起来的,现在这个时代依旧如此,因为整个人类社会就是这么发展过来的。
朱尔典是为了维持远东战略均势而反对袁克定做总统,袁世凯则是出于保全袁氏一族的目的反对袁克定做总统,毕竟,他的神智还是非常清醒的,总统,确实不是一个世家纨绔做得了的。
解决了袁克定的问题之后,剩下的就是北洋南进第一军的问题了,看在袁世凯还算识时务的份上,朱尔典向这个瘫痪病人隐瞒了王士珍遇刺的消息,但是作为整件事的关键,王士珍遇刺问题仍像毒蛇一样缠绕着英国公使的心,他仍然失眠。
为了睡个好觉,朱尔典几乎动用了一切资源去打探南京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