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顿征得贝斯特先生的赞同后说,“我们开始对莎太太感兴趣了。在这之前,即便我们想到过她,也不过把她看作是一位有耐心的克雨雪达,留守家中的潘奈洛佩。”
“戈尔吉亚的弟子安提西尼,”斯蒂芬说,“从曼涅劳王的妻子、阿凯人海伦手里把美的标志棕榈枝拿过来,交给了可怜的潘奈洛佩。二十位英雄在特洛伊那匹母木马里睡过觉。他在伦敦住了二十年,其间有个时期领的薪水跟爱尔兰总督一样多。他的生活是丰裕的。他的艺术超越了沃尔特·惠特曼所说的封建主义艺术,乃是饱满的艺术。热腾腾的鲜鱼馅饼、绿杯里斟得满满的白葡萄酒、蜂蜜酱、蜜饯玫瑰、杏仁糖、醋栗填鸽、刺芹糖块。沃尔特·雷利爵士被捕的时候,身上穿着值五十万法郎的衣服,包括一件精致的胸衣。放高利贷的伊丽莎·都铎的内衣之多,赛得过示巴女王。足足有二十年之久,他徘徊在夫妻那纯洁缠绵的恩爱与娼妇淫荡的欢乐之间。你们可晓得曼宁汉姆那个关于一个市民老婆的故事吧,她看了迪克·伯比奇在《理查三位》中的演出,就邀请他上自己的床。莎士比亚无意中听到了,没费多大力气就制服了母牛。当伯比奇前来敲门的时候,他从阉鸡的毯子下面回答说:‘征服者威廉已比理查三世捷足先登啦。’快活的小夫人、情妇菲顿噢的一声就骑了上去。还有他那娇滴滴的婆娘潘奈洛佩·里奇。这位端庄的上流夫人适合做个演员;而河堤上的娼妇,一回只要一便士。”
王后大道。再出二十苏吧。给你搞点小花样儿。玩小猫味?你愿意吗?
“上流社会的精华。还有牛津的威廉·戴夫南特爵士的母亲,只要是长得像金丝雀那样俊秀的男人,她就请他喝杯加那利酒。”
勃克·穆利根虔诚地抬起两眼祷告道:
“圣女玛格丽特·玛丽·安尼科克!”
“还有换过六个老婆的哈利的女儿。再就是草地·丁尼生、绅士诗人所唱的:附近邸舍的高贵女友。这漫长的二十年间,你们猜猜,斯特拉持福的潘奈洛佩在菱形窗玻璃后面都干什么来着?”
干吧,干吧,干出成绩。他在药用植物学家杰勒德那座位于费特小巷的玫瑰花圃里散步,赤褐色的头发已灰白了。像她的脉管一样蓝的风信子。朱诺的艰睑,紫罗兰。他散步。人生只有一次,肉体只有一具。干吧。专心致志地干。近处,在淫荡和污浊的臭气中,一双手放在白净的肉身上。
勃克·穆利根使劲敲着约翰·埃格林顿的桌子。
“你猜疑谁呢?”他盘问。
“假定他是《十四行诗》里那位被舍弃的情人吧。被舍弃一回,就有第二回。然而宫廷里的那个水性扬花的女子是为了一个贵族——他的好友——而舍弃他的。”
不敢说出口的爱。
“你的意思是说,”刚毅的约翰·埃格林顿插进嘴去,“作为一个英国人,他爱上了一位贵族。”
蜥蜴们沿着古老的墙壁一闪而过。我在查伦顿仔细观察过它们。
“好像是的,”斯蒂芬说,“为了这位贵族,并为所有其他特定的、未被耕耘过的处女的胎,他想尽尽马夫对种马所尽的那种神圣职责。也许跟苏格拉底一样,不仅妻子是个悍妇,母亲也是个产婆呢。然而她,那个喜欢痴笑的水性扬花的女子,并不曾撕毁床头盟。鬼魂满脑子都是那两档子事:誓盟被破坏了,她移情于那个迟钝的乡巴佬——亡夫的兄弟身上。我相信可爱的安是情欲旺盛的。她向男人求过一次爱,就会求第二次。”
斯蒂芬在椅子上果敢地转了个身。
“证明这一点的责任在你们而不在我,”他皱着眉头说,“倘若你们否认他在《哈姆莱特》第五场里就给她打上了不贞的烙印,那么告诉我,为什么在他们结婚三十四年间,从迎娶那天直到她给他送殡,她始终只字没被提到过。这些女人统统为男人送了葬,玛丽送走了她的当家人约翰,安送走了她那可怜的、亲爱的威伦;尽管对于比她先走感到愤懑,他还是死在她前头了。琼送走了她的四个弟弟。朱迪斯送走了她丈夫和所有的儿子。苏珊也送走了她丈夫。苏珊的女儿伊丽莎白呢,用爷爷的话说:先把头一个丈夫杀了,再嫁给第二个。哦,对啦。有人提到过。当他在京都伦敦过着豪华的生活时,她不得不向她父亲的牧羊人借四十先令来还债。你们解释好了。还解释一下‘天鹅之歌’,作者在诗中向后世颂扬了她。”
他面对着大家的沉默。
埃格林顿对他这么说:
你指的是遗嘱。
然而我相信法律家已做了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