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之象征上端,大家一眼就望到16这一数字和一个小伙子微露嗔色的侧脸。
“这是文身,”展示者向他们解释道,“俺们由达尔顿船长领着出航,遇上风暴,是船停在黑海的敖德萨海面上的时候刺的。一个名叫安东尼奥的小子给俺刺的。这就是他自个儿:一个希腊人。”
“搞这玩艺儿很疼吧?”有人问水手。
然而这位仁兄不知怎地正忙于捏起自家的皮肤。就那样用指头夹住或是……
“瞧瞧这儿,”他边说边展示着安东尼奥,“他正在咒骂着伙伴呢。这会儿他又那样了,”他补充说。同一个人,明摆着只要用手指凭着一种特别的窍门儿把皮肤一拽,那张脸上就露出听了奇谈大笑着的神情啦。
其实,那个名叫安东尼奥的小伙子的苍白脸上倒真像是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这一奇怪现象博得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充分的赞赏,其中包括“剥山羊皮”。这时,他正从柜台上探过身来。
“哎,哎,”水手低头望着自己那富于男子气概的胸脯,叹了口气,“他也走啦。后来被鲨鱼吃掉啦。哎,哎。”
他撒开了皮肤,刺上去的侧脸就恢复了原先那副普通的表情。
“刺得蛮精巧嘛,”一个码头搬运工人说。
“这数目字是干啥的?”第二个流浪者问道。
“是活着给吃掉的吗?”第三个向水手打听。
“哎,哎,”后者又叹了气,这一回稍微鼓起了点劲头,朝着那个询问数目字的人一瞬间露出一丝微笑,“他可是个希腊人哪。”
接着,关于他本人所诉说的安东尼奥之死,他以凄惨的幽默这么补充道:
他坏得像老安东尼奥,
撇下了我孤苦伶仃!
一个戴着黑色草帽,面容憔悴,好像涂了层釉料一般的妓女从马车夫棚门口探进头来,斜眼望着。她显然是在替自己来巡风,目的不外乎是多捞几个进项。布卢姆先生简直不晓得往哪儿瞧才好。他惊慌失措,却又佯装出冷静。他马上移开视线,从桌上拿起一张出租马车车夫模样的人丢下的阿贝街报那张粉色的纸页。他拾起报纸,端详着纸页的粉色。可又自问为什么是粉色的呢?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时他认出站在门口的就是头天下午在奥蒙德码头上瞥见的同一张脸。换句话说,也就是小巷子里那个半白痴的女人。她认得跟你在一起的那位穿棕色衣衫的太太(布太太),并且问有没有衣服让她洗。而且,为什么又要提洗衣服的事儿呢?这一点好像有些含糊。
你那些要洗的衣服。然而,为人坦率的他不得不承认,住在霍利斯街的时候,他曾为老婆洗过穿脏了的贴身衣裤,女人们要是真爱一个男人的话,也会愿意并且动手替他洗那些同样用比尤利…德雷珀制造的不褪色墨水写上姓名首字(她的就是用这个牌子的墨水写的)的衣服。也就是说,爱我的话,就连我的脏衣服也爱吧。但是眼下他正感到焦虑不安。与其让这女人陪伴他,他更希望她离开。所以,当老板做了个粗鲁的手势打发她离开时,他由衷地松了口气。他隔着《电讯晚报》上端瞥了一眼她那张出现在门边的脸。她呆滞地龇牙咧嘴笑着,说明她有些心不在焉。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围观船老大墨菲那特有的水手胸脯的人们,接着,她就消失了踪影。
“叫花子妓女,”老板说。
“这可叫我吃惊,”布卢姆先生悄悄地对斯蒂芬说,“从医学上说,那样一个由花柳病医院里出来的浑身散发着病臭的烂婊子怎么能厚着脸皮去拉客,而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男人,只要稍微爱惜自己的健康,又怎么会……倒媚的女人!当然喽,我猜想,她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归根结蒂必是某个男人造成的。然而,不管原因何在……”
斯蒂芬并没留意方才那个女人,他耸耸肩,只说了这么一段话:
“在这个国家里,某些人卖出去的东西远比她所曾卖过的要多,而且还大有赚头。不用怕那些出售肉体、没有力量收买灵魂的人们。她可不擅长做生意。她贵买贱卖。”
那个年长的人尽管并不是个老处女或假正经,却说道:这号女人(在这个问题上,他丝毫不曾囿于老处女式的洁癖)是无法避免的危害,可是有关当局既不发给她们执照,又不要求她们做体检,真是可耻极了,必须即刻加以纠正。说实在的,关于这一问题,自己作为一家之父,从一开始就坚决主张这么做。他说,谁要是制定了这样一个方针,并彻底地诉之于舆论,就必然会使一切有关的人都受惠无穷。
“你作为一个好天主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