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她非常喜爱小宛那一头油亮的青丝,此刻也没了兴致,只是拿着梳子站在小宛身后陪她叹气。
院子中有一株细小的桃树,那淡红的枝条刚刚垫上一层薄薄的雪,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鸟儿在树枝上跳了几下,雪抖落了,桃树还是原来的桃树。董小宛觉得手有些凉,便关了窗在暖炉上取暖,叫小梅翻几首写雪的诗词来读。读着读着,小梅忽然问:“这几首诗词为何都要写梅花呢?”小宛也觉得奇怪,但不好意思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就说:“梅花其实都是女人。”就在她将梅花和女人联系在一起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觉朗朗念出:“柳如是。”小梅却没搞懂这个联系,她怎么知道董小宛头脑中有那么深刻的记忆呢。
这时,陈大娘在院中呼叫董小宛:“乖女,快来看谁看你来啦。”
小宛闻声,开门走到院中。她看见飞雪之下站着一个红艳艳笑吟吟的娇美女人,正是她刚才想到的柳如是。董小宛内心欢喜,几步就跑上前牵住她戴着丝绒手套的手。她心里有一丝诡秘的意念:也许这个美人和自己的命运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柳如是一下抱住小宛道:“妹妹,姐姐好想你。”小宛瞧见一粒雪花飘到她鼻尖下,被她呼出的如兰暖气吹起,几个起落,滑进了自己的颈项,冰凉冰凉的。“妹妹,陪我去宝云斋选几幅字画好吗?”
宝云斋是留都最堂皇的一家经营珠宝古玩字画的三层阁楼的店铺。在雪花纷扬之中,店主正站在门前一尊云南大理青石雕成的石狮子旁看几个伙计从驿车上搬几箱刚运来的古玩。
一匹青花宝马拖着一辆华丽香车停在他的门前,他知道来了花钱的主儿,忙上前打恭作揖,将柳如是和董小宛迎入店堂。
她俩落座之后,店伙计奉上香茗。柳如是和店主寒暄之际,小宛细细观察了店堂中的陈设。这店堂中古色古香,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古旧时日的暗香。她坐的椅子是一把雕着精致葡萄的红木旧椅子,摆在案上的茶壶和茶杯是描着金钱的青花玉瓷,那淡蓝色的花纹像波光也像树影,给人清爽精致的感觉。小宛端起茶杯,将茶杯盖轻轻打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但见杯中绿茵茵的茶水中,几片碧绿的茶叶像舒展的嘴唇沉在杯底。不禁赞道:“好茶。”店主插话道:“这是有名的洞庭碧螺春。”柳如是也端杯抿了一口茶,杯口上留下浅浅的唇印。这时小宛被挂在几扇木格雕窗之上的几只鹦鹉迷住了,她发觉其中一只的眼睛像小梅的眼睛。
柳如是拍拍她的肩头,她才从幻觉中转过头来。店主引着她俩上了二楼。楼上挂满了字画。柳如是依次看了一遍。一边还给小宛讲解每幅画的独到之处。小宛天性聪慧,立刻便领会了品尝字画的一些学问。柳如是看了全部字画之后,深感失望。店主见状,忙叫店伙计将刚运来的箱子打开,把几幅字画送上楼来。就着花窗照进的光亮,柳如是顺手拿起一幅画铺在书案上,但见画的是一丛芦苇和几只飞鸟,画面简约,但气韵生动,那飞白之处仿佛充溢着柔美的春风。连不太懂字画的董小宛都觉得精神一爽,“好画。”柳如是再看画角题字,更是字字鲜活,笔划精神而不拘一格。那行字写的是:“芦苇空摇江东泪。”想是乱世游子题心表志之作。
柳如是便和店主讨了个价钱买了下来,态度随便地问董小宛想不想要。店主朝柳如是使眼色,柳如是也觉得奇怪,就跟他到另一端说话。这店堂本来就不算很宽,显得很安静,所以店主对柳如是说的话,都被董小宛听见了。那些话虽说得很轻,但对于小宛来说则字字都像雷。一串连环雷轰进她的耳鼓:“柳大小姐,你疯了。这么贵的字画,你竟送给你的侍女,不白糟蹋了银子。”
柳如是知他误会,忙解释道:“她是我的妹妹,你怎么认为是我的侍女呢?”
“我狗眼不识真人。我见她衣着寒碜,只道是陪人玩耍的贱丫头呢。”
一个女人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时,她会变得失态、愤怒,缺乏理智。董小宛气冲七窍,头发像青烟一样扭了几下。她看看手中的画,用颤抖的手撕扯成几大块,然后掼在地上。柳如是慌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口中直叫:“妹妹,妹妹,我的好妹妹。”
店主兀自在一旁惋惜那幅画:“啧啧啧,值很多钱呢!姑奶奶。”
直到上了香车,董小宛还气鼓鼓地噘着嘴。柳如是安慰道:“世上人本来就多肉眼凡胎,只辨衣冠不认人。何况那店主本是商场中人,平时里就重利轻情。”董小宛恨所有的商人。
“妹妹,莫不是生姐姐的气?”
“我没生气。”小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