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的策略,只是看到了问题的一个边缘而不是全部。特别是文强说让他退避到美国去,而后再耐心等待蒋介石的召唤,戴笠简直感到是幼稚可笑。是文强没有把问题看透呢,还是已看透问题的实质而不愿意说?蒋介石认定要办的事是非办不可的,戴笠就是暂时躲开了,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戴笠想到这里,整个身子都有了冷的感觉。不过,戴笠没有把内心里的不安表露在脸上,仍旧是笑着对着文强。文强还以为戴笠已接受了他所说的“以退为进”的建议,临走时便打趣对戴笠说:“如果真的去美国一游的话,请不要忘记带上我。”戴笠听后睨视了一下文强,什么也没有说。
文强走了,戴笠突然感到了孤独和冷清。
此时,戴笠绝不会想到死亡正在向他缓慢地走来。
第十六章
一九四六年三月的重庆,仍旧是潮湿和阴冷。
蒋介石接到戴笠的那份电报后,整整有好几个小时没有说话。他把电报的内容反复地看了多遍,怎么都觉得戴笠是在向他作最后的通牒。那电文里所用词句,似乎是一把把锋利而有寒光逼人的剑,直指他的致命处。此时,蒋介石更感到在这之前对戴笠的戒备和警惕没有错。如果说,在这之前戴笠与胡宗南和汤恩伯结盟,以及戴笠秘密组织“警坛社”,已引起蒋介石的高度紧张的话,但这毕竟他还能掌控得了。而此刻,戴笠以视察为名在外多日,并且在多份电报的催促下也迟迟不肯回重庆,这使疑心重重的蒋介石更加担心戴笠会不顾一切地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特别是蒋介石已断然拒绝了美国海军让戴笠主管中国海军的提议,这虽然是在很短的时间里作出的决定,但蒋介石相信戴笠很快会通过美国的渠道而得到消息。在这之前,蒋介石在这问题上采取的是模糊政策,因为他要用戴笠这个人,而现在他对美国人的提议从内心里反感。话说白了,就是美国人提出给钱和给装备,蒋介石也不会把海军的权力交给有美国背景的戴笠。就在戴笠在平津的这段日子里,蒋介石对海军机构进行了改组,免去了陈绍宽海军总司令的职务,宣布成立了海军署,海军署署长由已是军政部部长的陈诚兼任。这对戴笠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他就像在田野辛苦劳作的农夫,到头来什么收获也没有。所以,戴笠在蒋介石的电报里充满了情绪也就能理解了。但蒋介石首先想到的不是理解而是威胁,戴笠此人的心计他是十分清楚的,再加上军统这个组织实在是太庞大了他不能不防。于是,蒋介石召见了宣铁吾。宣铁吾是黄埔一期生,与蒋家父子都有着特殊的关系。虽然,这次谈话的时间不长而且也没有详细的记载,但绝对与戴笠的命运有关。
蒋介石召见宣铁吾的当天下午,宣铁吾秘密地离开了重庆。
第二天,蒋介石连续两次给戴笠电报,要他速回重庆参加七人会议。
戴笠知道这次无法再以其它理由而拖延,他在离开北平前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军统会议。会上,戴笠当着大家的面说:“去年领袖叫我当中央委员,我是坚辞不就,因为争权夺利不配做个革命者。最近中央开六届二中全会,从十多天的会议情况看,未出我的预料,对我们军统局是毁誉参半。有人说要打倒我们,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要打倒也好,要取消也好,这我全都不怕,我只怕我们的同志不进步,官僚腐化。我这个人无政治主张,一切惟秉委员长的旨意。只要埋头去做,国家才有出路,个人才有前途。”尽管戴笠没有把想表白的意思说的很露,但在场的人还是能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他已经将政治上的进退置之度外,并随时准备面对可能出现的严峻的局面。也就在这天晚上,戴笠约见了正在北平执行军事调处任务的郑介民,他出乎意料地把军统多年来的家底和重要的工作向郑介民细致地作了介绍。郑介民被戴笠的做法搞懵了,而戴笠也不向郑介民说明这样做的原由,顿使郑介民有了种凶险难测之惑。
那么,戴笠是否已预感到了什么呢?
这戴笠不说,没有人能知道。
一九四六年三月十七日近中午时分,也就是戴笠离开北平的第三天,他的专机从青岛沧口机场起飞了。没有过多少时间,蒋介石在重庆接到了宣铁吾的电话,说戴笠的飞机会在途中因缺油而坠毁。
果然,几个小时后戴笠与他的专机在南京附近坠地而亡。
戴笠是死了,死得非常突然。
远在西北前线的胡宗南,接到毛人凤打的电话后当即乘专机赶到了南京。当他走进灵堂见到戴笠的遗像后,便禁不住泪水纵横,立即抚棺痛哭了起来,一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