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克豪斯紧张地用望远镜望着。领头的一辆坦克距离最近的地雷场不到两公里了。坦克座舱的舱盖打了开来——俄国人显然认为,只有直接到达砖瓦厂地跟前。才会和德军部队遭遇。
斯托克豪斯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在一辆坦克里,一个坦克手的上半身正探出舱口外面。他带着黑色的皮质坦克盔,穿着一身灰色的连衫裤坦克服,两只手撑在舱口上,两只眼睛直望着前方。一阵风刮过,微风吹乱了他露在帽子前面的那簇浅黑色的头发。斯托克豪斯觉得,那个俄国克兵脸上带着一种又象轻蔑又象傲慢的笑容。
有一刹那工夫。斯托克豪斯仿佛觉得。正象他看清了那个俄国人一样。那个俄国人也看见了他,而且那种以胜利者自居的得意忘形地冷笑,也就是针对他斯托克豪斯而发地。因此,斯托克豪斯恨不得马上就对准这张目空一切、得意忘形地脸揍它一下,打掉他脸上这种下流的蔑视的冷笑。
于是,他放下望远镜,命令隐蔽在他身边的通信兵同在前方指挥的军士长劳森特接通电话。他已经预备喊出:“命令机枪揍他一梭子!”但他马上冷静下来,急忙改口说:
“不要开枪,劳森特!把命令对各排的排长重复一遍:不要开枪!”
虽然事先已经商量好,坦克没有在地雷场挨炸以前不得开枪,但是,斯托克豪斯只有在把命令重说一起以后,内心才感到平静一点:他自己差一点就破坏自己的作战计划!
领头那辆坦克照旧稍稍领先驶在其他几辆坦克地前面。这辆坦克距离那一段挨过轰炸的道路,总共只有百把米了。在这个地段的左右两边凡是可以绕行过去的地方。都敷设了地雷。
斯托克豪斯紧张地用望远镜望着——这辆坦克会中计吗,还是坦克的指挥官看出这里有危险呢?万一是这样,这个该死的俄国人就会用无线电叫来后面的工兵。而很显然,那些工兵无疑就在附近,可能就在后面的步兵队列里面。
对他们这只弱小地阻击部队来说,这是最糟糕地了:因为向工兵开火,必然过早暴露自己,坦克就会停止前进,展开队形,用大炮和机枪开火。难道只配备2们迫击|。而且还不满员的工程兵连,就能够抵挡住俄国人的装甲车辆地炮火吗?
领头的那辆坦克并没有放慢车速,继续向前驶来。吧,再走五十米,再走三十米!”斯托克豪斯不出声地念叨着。如果他信神,他大概就会祈求上帝诱使这一辆坦克上的乘员继续前进了。
“来吧,什么也别害伯,”他心里在劝说俄国人,“你不是看到啦:一切都很平静,都很安稳,没有一个人开枪,你犯得着躲开这一段炸坏了的道路吗,这儿不可能有什么陷阱的,这跟你们德国人用炸弹炸出的平平常常的炸弹坑不是十分相象吗……”
斯托克豪斯甚至认为,待在那辆坦克里的人是按照他的心意行事的。因为坦克象在受检阅一样向前开……现在离那一段炸坏了的道路只有几米了……那个德国人无疑已经看到路上的障碍。现在一切就看他作出什么决定了。
就在这会
辆领头的坦克停了下来。其余的几辆坦克和跟在后汽车仍阳在朝前驶来。
但是,领头的坦克停住不动了。那个浅头发的俄国人从座舱里爬了出来。那是个高个子,连衫裤坦克服上紧紧束着一根皮带。他站在坦克的装甲上,仔细打量着那一段炸坏了的道路。
此刻,那个大胆无比的俄国人是个极好的靶子——用不着神枪手,只要一个中等水平的射手,在这个距离上,一枪就可以把他撂倒。斯托克豪斯不禁提心吊胆地想,千万可别有哪一个战士控制不住自己啊!
“不要开枪,千万不要开枪!”他说出了声,声音里带有央求的意味,虽然除了通信兵以外,谁也听不到他的话。后来,他已经在心里反复说着:“我的亲爱的,好人儿,千万别开枪!……”
过了一会儿,那个俄国人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于是这个家伙把一只脚伸进座舱,双手抓住舱口,另一只脚也跨了进去,接着就隐没在坦克里了。
“他现在将要采取什么行动呢?”斯托克豪斯忧心忡忡地竭力加以猜测。“他会命令无线电兵叫工兵来吗?”
但是,也不知俄国人是当真把这一段炸坏了的道路看成是炸弹坑,还是笼罩在周围的一片静寂的气氛骗过了德国人,不管是怎么一回事,那辆坦克吼了一声,朝后一退,又停住了,紧接着的一刹那,斯托克豪斯就心花怒放,激动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他看到,那辆坦克的履带慢慢地拐了过去,然后绕着弹坑边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