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江,一个个巨浪翻滚的旋涡,张着随时想要吞噬生命的大口;江边的乱石上,堆摞着人马的尸骨和所驮的货物,临近大石的江水泛着鲜红的血晕;那是刚走过的马帮留下的。这是一条漠视生命的道路。
忽然有唧唧啾啾的鸟语声响起,那是从不扰掠马帮的绣面蛮,马队的人们没在意。可是引领马队的头马却突然失身崖底。管理马队纪律及一切事务的马锅头忙趋朝前去看,却被一支涂着草乌毒的箭射中,嚎叫着落江而去。队伍后面也传来惨叫声,不少人中箭,马匹也纷纷带着货物翻滚而下,刹时被浊浪滔天的江水卷噬了去。
货主程郑楚冷忙叫唤:“腊路!腊路!你快过来!”
一名手执标枪的男子答应着附在崖壁爬了过来。他个子矮小,肌肉健硕,仅用兽皮围在腰间遮羞;两枚兽牙小圈穿挂在两个小乳头上,面部刺着奇怪的图纹。
程郑楚冷瞪着血红的眼睛:“你快去问问绣面人,他们为什么袭击我们。他们想要什么你都答应他们,快去!”
腊路没说什么就转身去了,一会儿回来用不太流畅的汉话说:“一伙插着程郑家族小旗的赶马人,抢走了许多绣面人去做奴隶,他们是来要人的。”
程郑楚冷着急地说:“马帮行路只图个安全顺畅,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腊路倔强地说:“我们绣面人从不说假话!”并用仇恨的目光盯着程郑楚冷。
程郑楚冷一筹莫展。毒箭还在不断地往下射来,人马应声朝悬崖下滚落。他边躲闪毒箭边对腊路说:“这一路你都跟着我们,你是知道的。”
腊路梗着脖子说:“反正是程郑家族的人!”
忽听铜锣声响起。那是马帮发现对面来了对头马帮,为防止马匹冲撞而招致混乱所惯用的办法。
程郑楚冷一阵惊喜。胆小的绣面人停止了攻击,纷纷挨到马队旁边,用怀疑的眼神四处搜寻着对头马帮的踪迹。因为语言不通,程郑家族的赶马人无法向他们解释。
所有的人都侧耳倾听,许久都没有听到对头马帮的铃声。程郑楚冷觉得事情无法如此收场,只好哀求腊路说:“你去解释一下好吗?真的不是我们做的!”
腊路却一只手扳住崖壁,另一只手举起标枪要朝他掷来。
程郑楚冷闭上眼睛,把头虔诚地仰向天空。这些年来他常常与死亡擦肩而过,并习惯了以极度的庄重和虔诚去面对死亡的威胁。
一阵悠扬的歌声飘来,打破了这深山沟箐的平静,把程郑楚冷的魂魄从地狱门口拉了回来。
马队顿时沸腾了,他们似乎解脱了死亡边缘的困境。一马夫抑制不住兴奋地高喊:“高山上的山茶花飘过来了,伴着天国的福音!”
看着这群临近死亡的人在狂呼,躲在林中的绣面蛮反而不知所措了。纷纷象猿猴一样朝歌声飘来的方向爬去。腊路也放下了欲掷标枪的手。
来的是牵着马匹、后面跟着许多奴仆的夷家美妇。她是白狼蛮部的女主仪嫫,一位有着悲悯心肠、声名响彻西南夷的腊摩(女巫)。她长长的发辫盘在头上,一大串香藤耳环摇来甩去;斜襟无领的短褂和江风吹拂着的百褶裙上,绣着彩霞般绚美的裾边。险峻的山路使她不时地要手脚并用来攀爬,但这丝毫没有减损她庄重的仪态。
她问迎她而来的腊路:“这是怎么了?”
腊路说:“尊敬的腊摩(女巫)仪嫫,他们程郑家族的人劫掠我们的族人去为奴。”
“去告诉你的族人,程郑家族里有不同的人;劫掠贩奴的事不是这伙人能够干得出来的。另外,你让他们转告桑帝红头人,等我从哀牢王那里转回来以后,要去拜会他,再向他请教几味草药。转眼又是好几年没见到他了。呵呵!”
腊路毫不迟疑地转身去了,唧唧喳喳地和他的族人解释了半天。程郑楚冷吩咐一名马夫把驮子上的一些铁器解下,送给这些绣面蛮。腊路跟着其余的绣面蛮唧唧喳喳地抱着铁器,消失在树丛中了。
程郑楚冷对爬过来的仪嫫悲戚地说:“这博南道上,官兵一直在督促着奴隶们修路,我们才改走这条路。没想到会发生如此的惨剧,我的人马死了近半,马锅头和头马也都永远葬身这里了。”
仪嫫也伤心地说:“我就是放心不下你们,所以才让腊路一路跟着你们,给你们作向导。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一定是我那哥哥想在这条路上害死我,才故意让人打着我们家的旗号去劫掠绣面人的。”
“我们夷家人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