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招呼,一位美国记者居然轻佻地喊道:“喂:“安娜!”还有一位竟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
因为她是一位女性!她感受到无意和有意的女性歧视。不敢的泪水涌了出业,但她狠命地噙住,她给大家鞠了一躬,尽管不伦不类,她恨自己在化妆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早点到,或许不会有这样尴尬的一幕。
会议室尽头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高挑瘦削、满头黑发的美国军官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中美军官。刹那间,会议室鸦雀无声。
“老板!”大冯对陈香梅耳语。
“将军!”陈香梅喃喃道。像有一股低压电流麻遍全身,她幸福地颤栗着。她想看清将军,但是男人们的身躯挡着她的视线,她只有仰起脖子、挺直腰杆,仍不行,她试图将椅子稍稍挪动一下,这一挪,竟挪出难听的吱嘎声,她吓慌了,抬起头来,她的目眺跟将军的目光怦然相撞!
其实,陈纳德耳背,并没有听见什么,是第六感官起作用,他的目光准确地搜寻到她!
他怔了一秒钟。
这一秒钟却长于半个世纪。
五十年的记忆、五十年的梦幻、五十年的等待,那金色晕眩中惑着他的黑眼睛,就近在咫尺!这个慌乱的小东西,像是一头撞进了陷阱的小鹿。哦,是女人!还是梦?
“你一半是女人,一半是梦。”他的心在吟诵。
摄影记者已乒乒乓乓的光亮闪烁中,捕捉到将军迷茫又执著的目光。
陈纳德还是陈纳德。他威严沉稳的扫视全场后,以浑厚的美国南方腔向大家致意:“早上好,先生们。”他又看了一眼小东西,满怀仁爱与慈祥:“以及女士!”
小东西偏过脑袋,笑了,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他继续以沉稳的声调,简明扼要地声明当前的战局形势及第14航空队的作为,有时停下来,矮个子的舒伯炎便用湖南腔的国语翻译。将军身后,金发的新闻官何登中校像水银似地动个不停。记者们则唰唰地笔录。
陈香梅仍痴痴地仰视着将军。那陈旧的飞行皮夹克肩上是两颗银星,银星衬托着一张树皮脸,那是历经了千百次风吹日晒的飞行生涯地而烙刻下来的吧,这样的脸不漂亮,但这是真正的男子汉的脸。他也有一双黑色的眸子,那眸中流泻的目光,仿佛注视着遥远的地平线。她依稀记起了海南岛文昌县的“大眼鸡”三桅船,那船首的大眼睛,就是凝睇着远方的地平线的。还有他的倔强的下巴,他的浑厚又柔和甚至有点慢条斯理的声调,都让她痴迷,他像磁铁般吸引着她。
大冯轻轻杵杵她:“安娜,你不作点记录?”
糟糕,笔记本已摊开在膝上,笔捏在手中,可她忘了记录。邵总编曾叮咛:“你的英文好,争取与将军直接对话,我要原汁原汤的东西。”
将军很快结束了公开声明,中外记者纷纷提问。陈香梅也想提个聪明的问题,但是,除了痴痴的注视,她开不了口。
“将军,能公布飞虎队这几个月的战况吗?”一位美国记者问道,“我需要确切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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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情人(8)
“可以。我们前沿梯队的飞机从5月26日到8月1日飞了5287架次,其中,有4000架次是战斗机飞的,总共扔下1164吨炸弹,打了100多万发子弹,主要是扫射。打掉了敌军595辆卡、14座桥梁,使敌人伤亡万人,打下114架日机和1100多艘船只。我们自己的150架飞机中损失了43架。飞虎队是尽力而为了的。”
“将军,有人认为‘华军不愿战’所以才造成眼前这种溃败局面,您以为呢?”一位欧洲记者弦外有音地发问。
“这是诋毁。我并不认为所有的华军军官都英明能干,所有的华军部队都善战惯战,哪国不如此呢?持‘华军不愿战’论调者,目睹过血与火中中国军民的鏖战吗?目睹过长沙、衡阳、桂林失陷后,几千名中国士倒在废墟血泊中吗?都是血肉之躯,寡不敌众,没有增援、没有补给,供应太少太迟,是造成目前悲剧局挚国重要原因。”
一片沙沙的记录声。
将军的右拳猛击左掌:“是的,如果有弹药、飞机和粮食的及时补充,情况决不会这么糟!”
“将军,你和史迪威将军在战略战术乃至供应等诸方面已存在严重的分歧么?”
将军一愣:“对不起,无可奉告。但我相信,我们的共同目标是一致的,击败日本侵略军。”
“将军,请问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