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直起腰:“是的,非走不可。”边说边忙着点灯,又开抽屉寻什么。
香梅冲动了:“姐,我以为你已经留了下来,跟我同心同德呢。故事,是你帮忙我才进了中央社;姐,是你亲口对我讲了将军和飞虎的许多故事;我知道,你敬爱他们,你也热爱自己的工作。你是护士,我是记者,我们都能为这场战争献一份力,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国土?!姐,别这样望着我,让我说完。我今天见着了陈纳德将军,是第一次。第一次的感觉是最真实最新鲜的,我生生地被他震住了。是的,出不了声,说不出话,写不成文章。在他面前,我像个小傻瓜!这是怎样的威力?我此刻悟到了,这叫伟大。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他是个美国人,有妻室儿女,有恬静的家园。可是他已离开美国七年多,和中国人民的抗日同步,而且建立了丰功伟绩!他却没有一丁点的自傲,他的眼里心里敬重着中国军民,姐,你要是知道今天他的记者招待会上是怎么真诚地赞叹评价中国军民的,你一定不会走!也不能走!姐,别忘了我们是中国人呵!”
桐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冒着缕缕黑烟;小小的空间,摇曳灯光变幻着各种投影;绫罗绸缎的河也波光粼粼,将姊妹俩横亘两岸似的。
静宜定定地望着她,好一会才伏在绫罗绸缎上:“安娜,你真厉害,像是在审判一个叛沈者。唉,你能不能先看看爹地给你的信?”她的右手举着一只浅蓝色的信封。
香梅接过信,伏在绫罗绸缎的另一端,就着昏黄又跳跃的灯光读信。父亲在下“最后通牒”,如果她执意不去美国,那么,父亲将断绝对她的任何经济援助。
香梅气呼呼地将信掷到彩色的衣河上:“我,受不了这种威胁的口气。继绝就断绝吧,我没做错事。即便为我的选择付出了代价,我也不悔。姐,你说话呀?姐,留下来吧,跟我做个伴。”
静宜握住了香梅的手:“我何尝不想呢?我早知道谁也无法改变你。我了解你,甚至还有几分羡慕你,你从小就主意大,独立倔强,很有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不屈不挠劲。所以,我一点也不责备你。我也希望你不要责怨我,人,常常要作出妥协和让步,我不想太伤爹地的心。唉,因为你一定不会走,所以我一定得走,懂吗?”
梦中情人(10)
她懂。她紧紧握住静宜的说:“姐———别忘了给我写信、多多写信!”
静宜叹口气笑了:“谢谢你的‘恩准’。收拾收拾,我请你吃饭。·,这些衣物,你喜欢的就都留下。今晚你就住这吧,明天一早,我就要飞了。”
她站了起来,心头更觉沉沉甸:“这么快?莫非我今生注定了要一个人行路?”
静宜试图改换话题:“我想,你今天的采访一定挺顺?刚才那番话真像激昂慷慨的社论呢,很有感召力。这点,你跟陈纳德将军很像,第14航空队的队员们都钦佩他,说老板的话是火花,是闪电,是霹雳,燃烧着你,震撼着你。嗳,你的稿邵总编挺欣赏吧?”
香梅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是说过了,我被将军震住了,说不出话,写不出一个字!你看糟糕不糟糕?”
静宜狐疑地看着她,点燃一支烟:“安娜,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她像遭了雷击,但又割然开朗!她以为她已历过爱:青梅任竹马、两小无猜有过,患难相依、生死与共也有过,但是,都没有这一回的感受:失却了理性,心慌意乱,六神无主!难道这就是爱?!
火苗在婀娜起舞,人影在迷离变幻今天才发生的一切却已成了久远的事,难道他们早已相识在梦中?
她捧着发烫的双颊,喃喃道:“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不知道……”
宜轻轻地吐出一口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坠进爱河的人,怕是逃不脱别人的眼睛的。也许应了‘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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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误会(1)
生活既然如此,人们总是梦寐以求地想要报复。
———保尔·戈根
·30·
像一滴冷水溅进滚烫的油锅里,中央通讯社昆明分社的大编辑室喧闹不已。
记者编辑们谨慎又热切地议论着史迪威将军。
1944年10月21日,史迪威骤然又悄然地离开了中国。
史迪威被召回美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是怎样离开重庆的?各界各派对他离去的反应如何?这本是可以大做文章的新闻,然而,这则新闻被冷冻了。在美国,亦是如此。但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