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兰花称得上国香呢。”他微微弯下腰,微笑着倾听。她狡黠地一笑:“你们称兰花的学名是什么?俄耳吉达刻俄斯。哼,还名贵呢。”他哈哈大笑,兰的根带着小块,所以称兰为睾丸草。他说:“你呀,就是中国成语说的锦心绣口,我说不过你,行,我认输。可你得跟着我飞———”他扳着她的肩,返身往外跑。他怎么啦?
他与她驱车进城。他说,如果是白天,他带她去卢克岛,那是他的生命在美国最有光彩的几年。暮色苍茫,海浪像白色的裙裾撩拨着沉默的海涂,椰树芭蕉在晚风中摇曳,百花的香气馥郁又清新。吉他的琮净是春的烂漫和宁静,色泽鲜艳宽袖长袍的男男女女,恍惚间像活起来的敦煌壁画飞天图,真是诗意的香岛!她偎依着他,头一次祈祷这样的夜永无止境。在海滨的花集上他疯了似地买了许许多多的兰花:“给!我的小东西。”她娇嗔地说:“够了够了,别一掷千金呵。”他说:“给你———总也给不够!”
这一夜,在兰花的清香中两人久久不能入睡。他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了,这才是我应最珍爱的。”她心头一热,深吻他。但她很清醒,他最珍爱的只能是事业!满天飞,还要带着这只沉甸甸的公文包。
但她满足了。爱在爱中满足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况且她已拥有了这一个夜晚,他奢侈地为她“放浪形骸”。
他说:“说一个心愿,我满足你。”
她说:“哦,陪我,去看地中海的落日,去看瑞士阿尔卑斯山的白雪,去圣地耶路撒冷的古寺朝拜!”
他说:“乖乖,一口气!”
她说:“答应我,只要与你足履同及,当是人间天上!”
他说:“我答应你,不过不是现在。今生今世。哦,不够的话,来生来世。”
她的心又咯噔一下。这样的玩笑!他生未卜此生休?!
九年后的多雪的冬天,她一身缟素上了瑞士阿尔卑斯山,白雪皑皑,惟余莽莽,她流着泪写下了悼念亡夫的诗:《雪》。
十五年后她带着小女儿去到土耳其君士坦了堡,碧蓝的海湾,成群的海鸥,来自欧亚各地的船只停泊着,那血红的夕阳,在海与天的尽头苍凉地依恋地坠落!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这一瞬间,在摄影中也许与日出别无二致,可是身临其境者知道:完全是两回事!然而,生命就是这样!火辣辣的太阳从西边坠落,湿淋淋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她忆起子沈三白《浮生六记》中写到芸殁后他独自游虎丘的心情:“今虽斯有境地,而知己沦亡,良可悲叹。”世间也有痴如我,岂独伤心是香梅!
花甲之年的她两次去到以色列的耶路撒冷,身分已是美国国防部特别顾问了。她不是单纯地顶礼膜拜,而是深刻地思虑战争与和平、母亲与儿子这类永恒的话题了。
·39·
陈纳德依然故我。
在华盛顿,他像被狠抽着的陀螺似地高速旋转着,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将《一个战士的道路》送给各界特别是军界有影响的人,他在国会的各种委员会作证和演说,他出席国务院的几次听证会,他在葛柯伦的帮助下与中央情报局长会晤……一言以蔽之,他得争取美国政府给垂死挣扎中的蒋介石国民党大输血!他得到的赞誉是:“陈纳德在30分钟内传达给听众的,要比大多数演说家在两小时内所传达的还要多,还要清楚。”可是,政府根本不想再将援助付堵现实,理由很简单,无底洞填不满,朽木不可雕,得维护美国自身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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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向东流(11)
沮丧的陈纳德与陈香梅回到了广州。他并不很清楚,中央情报局已或明或暗地盯上了民航空运大队,是福是祸!?
陈香梅归心似箭。她第二次在华盛顿见到葛柯沦律师,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她感觉到有种东方人的严谨和智慧,就是个头,在中国男人中,也只能算中等个儿。他按西方的礼仪拥抱了她,他说:“安娜,去年春天,我只把你当个中国女孩,可今年春天,你就成了伟大的母亲,了不起。中国话怎么说的?女大十八变。”一时间,她对小安娜牵肠挂肚。
小安娜很好,只是体质仍见虚弱,那蓝色的眸子显得格外聪慧。静宜说:“小安娜像是有音乐天赋,哭得再厉害,只要一放唱片,就安静了,怪不?”香梅问:“爱听中国的还是西洋的?”静宜说:“广东音乐,小桃红、雨打芭蕉、步步高什么的一放,她那蓝眼睛一动不动,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