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灵柩到南京,9月安葬于此;1937年陵墓碑阙建成。1972年9月1日何香凝以九十五岁高龄在北京逝世,根据她生前的遗愿,9月6日灵柩运到南京,与廖仲恺合葬。这里便烙刻下中国近代史沉重的书页,还有一出并不浪漫只有悲凉的生死恋。
这里的墓道并不像一般的墓道用级级石阶铺就,只是沿斜坡攀登,或许这也是一种象征?尽头倒有台阶,拾级而上,高达米的墓碑雄伟壮观,碑文是“廖仲恺何香凝之墓”,碑阴阴刻为“亲爱精诚”,无论对民族对国家,还是对彼此,这四个字都恰如其分。
清明时节雨纷纷。廖承志在父母亲墓前献上了一大束姹紫嫣红的鲜花。三鞠躬后仰望墓碑,不禁心潮滚滚,缅怀前辈,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得抓紧做。
这一天,他赋诗一首:“金陵无限好,来到正清明;信笔纪心事,鲜花唁老亲。”这成了他最后的一首诗。
廖承志去世后,北京来了数次长途电话,柴泽民和冀朝铸也一再请她回北京奔丧,这一年冀朝铸出任中国驻美公使,上任时他还带来廖公的一封亲笔信给香梅呢。香梅怎会不想回北京!可是台湾执意劝她绝对不能去,否则他们太难堪,一点面子也没有了,她咀嚼出“劝”中的难言苦涩。她该怎么办?台湾当局毕竟是失败者,她曾与他们一同在风雨飘摇中挣扎过,可她不去见舅舅最后一面,将是她终生的憾事,真是揪心揪肠般的痛苦煎熬呵,她忽然懂得了宋美龄两年前的沉默,即便是蒋夫人也无法把握自己的某件事!时间不等人,她总算与美国官方商量出一个两全的办法:她去到中国大使馆致哀,另派六妹陈香桃代表她速飞北京参加追悼会及其他送别仪式。这算是“两边都顾到了”么?可是,她损伤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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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两岸皆我家(8)
一个月后,她来到北京廖公家中,灵位设于会客室,遗像下一大捧鲜花,简朴清雅。她对着廖公深深三鞠躬后,仰望遗容,不觉失声恸哭。
廖氏家族是不平凡的家族。1977年纪念廖仲恺何香凝诞辰一百周年之际,发行了纪念邮票。廖氏家族又是不幸的家族。廖仲恺被谋杀,他女儿廖梦醒的丈夫抗战时又在重庆被谋杀,廖家母女两代都是早年丧夫,而且都是被国民党人暗杀!
舅舅廖承志一生更是历尽磨难,她忆起了1981年元旦邓小平主席和舅舅的谈笑。邓老对她说:“你来京之前我就对你舅舅说,他这个海外关系实在要得,怪不得人家要把他送进牛棚。哈哈,你舅舅是坐牢专家,日本人的牢、荷兰人的牢、德国人的牢、国民党人的牢,哦,还有张国焘的牢、‘文革’中的牛棚,他都进去住过,了不起,了不起。”廖公也笑说:“你坐牢的经验不如我,我会画漫画解闷,你不会。”邓老说:“你的桥牌技术可差劲,得努力学习。”舅母经普椿笑着对她说:“他们两人在一起就喜欢抬杠。”她可被这“抬杠”迷住了,瞪着眼儿一眨不眨。这就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风貌,大风大浪只等闲!他们才是真正地做到了“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可是,她却未能给舅舅送丧,这在中国人,是几多伤心的憾事。
她不想再违心。
她要拿出勇气和智慧面对现实。
她的耳畔响起舅舅的话语:“我年纪大了,有生之年当尽我一己之力为中国人做些事,以后的责任就要你们晚辈去努力了。”
外公在世时也说过:“中国政治上的恩恩怨怨总会有一天解决的,做为一个中国人该有奉献与牺牲的精神,大家才有希望。你还年轻,等你将来有出人头地之日,就会明白我的话。”
终于有一天,在台北蒋经国的办公室里,陈香梅开门见山提出:“经国先生,两岸隔绝已经三十多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呢?许多台湾朋友都对我说想去大陆看看亲人,就担心台湾当局的政策和大陆的态度。我说大陆方面是绝对欢迎台胞回去探亲访问的,关键是台湾最高当局表态。经国先生,是时候了。”似乎太突兀又太直露,蒋经国一时竟怔住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她倒也坦然地看着他。她与蒋经国的关系虽不像与蒋纬国那般随和亲切,因蒋经国性格似更严肃更谨慎,但她总觉得他为人诚恳正直。过了好一会,蒋经国才点点头:“可以考虑考虑。”果然不久台湾当局便准许老百姓到大陆探亲,香梅闻之,欣喜非常,毕竟血浓于水呵。蒋经国先生在去世前,终于解除党禁、解除报禁、准许老百姓去大陆探亲,这实在是顺应民心顺应历史潮流的明智之举。也许她无遮无拦的一席话给了他不算轻的一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