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和雪峰都忍不住悯悯然点头。雪峰道:“是。何不忘忧……”天象也喃喃道:“忘忧了罢……师太,你可知我惦记着什么,喃无阿弥陀佛。”两人身子已渐渐靠在一起,天象大师却斗然猛地一醒。他念“喃无阿弥陀佛”,全属无意,只因数十年来浸经于佛学之中,惯于说偈念佛,不意说了这一句,他是有道高僧,修为非同凡响,至今仍童子之身,神清气醒,这一下,倒因一句佛号,警惕了他自己,立时收敛心神,护住经脉,当下邪魔不侵,心无羁束,暗运内力,准备一击。
只听那人又道:“你俩若想相宿相栖,就还俗来“忘忧林”罢。”雪峰神尼自少处子之身给曹大悲糟踏了,定力便无天象之厚,当下神智迷乱,俟向天象,幽幽地道:“我……我们就远走高飞,你不要回少林,我也不返恒山了……”
这话说的自蕴深情,天象光亮可鉴的额头,不禁渗出了汗珠。他内力充沛,与人交手,也不流一滴汗。但雪峰神尼是他日思夜想,念兹在兹的人,而今对他这般温言说话,虽明知是有人摆布算计,但一个梦,究竟醒好、还是不醒好?
天象大师为此而大汗淋漓。雪峰神尼则如饱醉醇酒,俟于天象身侧,雪峰神尼年岁虽大,但神清骨秀,端丽无比,天象只觉山风如脸刀,究竟梦醒,还是梦中好?
□□□天象这边遇到了斟不破的怨憎会时,桑书云、宋雪宜这当儿也遇上了伏击。
开始时是山砌间传来“咚”地一声鼓响,尤如睛天打了一个霹雳,又似铠甲落地,震得各人心弦一紧。接着下来便是“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连响,每一击皆如击在众人脑中,内力较低的,捂脑呻吟者不知凡几。桑书云变色道:“震天鼓!”
宋自雪也突然呼道:“倚天叟!”
原来“倚天叟”华危楼为当日“幽冥血奴”萧萧天的死敌,两人功力相仿,交战之下,萧萧天时胜半招,大风道人得曹大悲所遗秘笈后,亦因义父华危楼唆使,所以用萧萧天名义为非作歹,以图引萧萧天出来,两人合袭,除此大患。华危楼的“倚天鼓”魔音,千数年前横扫中原武林,若不是给萧秋水的“掌心雷”震破他的“天龙纹皮鼓”,华危楼还不知要作下多少恶孽。
“倚天叟”华危楼的“震天鼓”、“掀天枪”、“轰天拳”是为“倚天三绝”,虽被萧秋水逼走万里,但仍雄长西域,冠冕当时,最后才盘踞“悬空寺”,使让地成了“武林三大绝地”之首。
只听鼓声“咚咚咚咚”地击打着,众人都觉心血浮荡,桑书云、宋雪宜内力较高,一时还挺得住,暗自惶栗,这鼓声所挟带摧人动气,一旦久持,必贻患无穷,令人身大耗,只听鼓声渐急,咚咚咚咚响着不休,犹如百万兵甲,宛似黄云铺地涌来。
这鼓声伐得越来越利害,眼见功力较浅的人就要按捺不住了,桑书云也觉心头烦恶,敌人影踪却始终不见,鼓声似翻山越岭侵来,无可捉摸。这时一名功力肤浅,但多造杀孽者,终于把握不住,罩不住这魔障,失足翻身落下崖去,只听长长的一声惨叫,悠久未绝。
就在这惨叫沓灭之际,忽听“铮锺”一声,清心悦耳,众人只觉一阵清爽,只见一白衣女子,低眉抚筝,剪水般的睫毛一频一颤,铮锺之声自十指慢挑传来,洋洋盈耳,听来舒畅莫比。
桑书云一听,却脸色大变,只听弦韵柔碎织丽,齐梁余绪,绕梁回听,桑书云眼前,却悠悠隐隐,彷佛见一葛衫女子,正娟眉低垂,向着自己弹琴,桑书云血气上冲,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来,颤声自道:“是她……是她……是她……”
在山壁之后,有一波碟意态的老人,红口白牙,他左右手鼓槌,一下下、一记记敲在一面斑剥的鼓面上,他一声声敌击着,槌一响,笑一声,一面想像着敌人如何摧心裂肺,挣扎求死的样态,就在这时,忽尔传来筝声。
这锋芒毕露的老人,猛地一震,筝声又悠悠传来,老人身上的斗玄,不住“霍霍”的头动着,只见他的鼓槌一直握在手里,手不住在颠抖着,却未再击下一鼓,只渴望多听一下筝韵,只听他抖声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他气贯全身,才勉强站定得住,不意“波”地一声,手中拿捏的鼓槌,竟捏得粉碎。这老人便是“倚天叟”华危楼,令大风道人诱敌于此,想以“震天鼓”一鼓摧之。桑书云的悲声叫道“是她”,华危楼的哀声呼叫“不是她”,即是数百年前先辈“逍遥派”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同样悲剧,这个桑书云、华危楼当然不自知。
却说华危楼明知道“不是她”,但那面鼓,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