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驼五爷为什么不跟铁木尔大叔住一起,他看阿哈尔古丽的目光为什么那么奇怪?那天晚上的那个黑影到底是谁?这些问题必须尽快搞清楚,要不然,罗正雄自己也会迷失方向。
起风了!刚才还骄阳四射的大漠,眨眼间被一场黑风洗劫,天空乌云骤起。黑风卷着沙石,朝罗正雄扑来。他顶着恶风,摸进营地,从地窝子里拿了件东西,豹子一样顺风而去。
这就是罗正雄,再恶的风,也迷不住他的双眼。
大兵团 第四节(1)
一周以后的一个早上,营地发生了件小事。天刚蒙蒙亮,罗正雄从营地外面回来,正要往地窝子里钻,猛听政委于海在发火。罗正雄止住步子,竖起耳朵听,于海好像是在批评万月。大清早的,又是什么事?罗正雄轻步走过去,晨曦下,一幅画面跳入他眼帘。晨光泼洒过的大地,发出一层黄澄澄的亮,夜风抚摸过的沙梁子,极像一条浑圆饱满的大腿,尽情地裸露在天空下。大漠的这种质感,有时是很能感染人的,它能让人猛地想到美的极深处。沙梁子下面,一块帆布遮挡起一个小世界,那是女兵们的私地儿,罗正雄轻易不敢往那去。此时,万月背对着他,将她美丽的背和匀称修长的双腿展现给他。晨光将她的背映得很模糊,两条腿更是模糊,她似乎被定格在那里,成为一幅画。罗正雄定睛望了一会儿,才知道万月是在洗头。
沙漠里是绝不允许洗头的,这一点罗正雄讲得很清楚。红海子的水源还没找到,来时带的水又很有限,水就成了一团人的命根子。女兵早上可以拿毛巾沾点儿水擦把脸,男兵是绝不容许糟蹋一滴水的。怪不得一向温和的于海会发那么大火。
可是这火发了等于没发。于海在边上大发雷霆,万月却照旧洗着她的头,似乎于海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此时,她已将头发从水中取出,轻轻拿毛巾掠干。头一仰,那一头瀑布便飞泻而下。罗正雄吃了一惊,这么长时间,他居然没发现万月留着长发,这也是部队坚决不许的。进入大漠前,师部再三强调,女兵一律剪短发,齐耳。万月怎么能搞特殊?
罗正雄正想走过去,万月突然转身,两个人的目光就那么瞬间相遇,不知怎么,罗正雄心里颤了一下,真的是颤。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异性面前心颤,以前即使在江宛音面前也没产生过这种感觉,很奇怪,很微妙,却又……罗正雄脸红了一下,感觉心跳在加快。万月静静地盯住他,有那么一分多钟,她的目光扎着他的脸,没挪开。罗正雄感觉被那目光扎疼了,有点儿慌乱,也有几分茫然。就在他手足无措时,万月轻轻甩了一下头发,端着水盆,进了地窝子。
政委于海的骂更响了。他大约是被这个目中无人的丫头给击怒了,居然骂出一句很难听的话:“你是战士,不是风尘女子,留长发给谁看?!”罗正雄想制止于海,那边却传来向导驼五爷的话,他的罗盘不见了。
“什么?”罗正雄撵过去,驼五爷正在发火,说他的罗盘明明就在枕头底下,早起给驼喂草的空,罗盘就不见了。“是哪个多长一只手的,那可是我的宝贝啊!”驼五爷的声音带着哭腔。
等问清,才知那不是什么罗盘,是驼五爷看得比命还珍贵的一件宝贝,专门用来在沙漠里辨认方向,据说比军用罗盘还管用。他的驼队正是凭了这宝,才永远不走错方向。当初有蒙古人拿重金买,驼五爷都没舍得,谁想……
“不急,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忘在哪儿了?”
“这还用想么,我这宝贝一刻也不离身的。昨儿个喂驼,差点儿掉草里,今儿我多了个心,悄悄放枕头下,谁知这长着贼眼的,他倒看得清。”
驼五爷的愤怒和绝望,使罗正雄相信罗盘真是丢了。可就那么一会儿的空,谁能溜进驼五爷的帐篷拿走罗盘呢?再者,也不是谁都知道驼五爷还有这么一件宝贝。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往铁木尔大叔那边瞅,铁木尔大叔正在驯鹰。那是一只叫做铁嘴的鹰,据说跟了铁木尔大叔大半辈子,鹰是有点儿老了,可真要振翅飞起来,样子还是很凶猛。铁木尔大叔每天早起都要驯它一会儿,有时候让它伏在肩上,跟自己一起跑,有时让它一次次冲向云霄。今儿个这鹰却懒懒的,不想动弹,任凭铁木尔大叔怎么使法子,它就是半睁着眼装睡。罗正雄听到铁木尔大叔沮丧的一声叹:“你个懒物,迟早要被兔子吃掉。”
罗正雄止住吵闹,让闻声赶来的张笑天他们各回各位,自己却撇下众人,朝沙梁子后面走去。不多时,侦察兵小林跟随过来,低声说:“早起的时候,我看见阿哈尔古丽往驼五爷那边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