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巨大的反胃,答应跟银行职员交往,不过最终能不能戴上他送的戒指,就要看他的表现。这话让母亲激动,当下就逼着小职员去买戒指。小职员嘴上甜甜地应承着,行动上却一点儿也不甜。兴许真是钱紧吧,反正直到杜丽丽逃出那个县城,搭上专门来内地征女兵的车,也没看到小职员把戒指送来。
坐在车上,杜丽丽满怀憧憬,多年的梦想总算成真,她终于成了一名女兵。而且听征兵的说,这次专门征女兵,是为了培养新中国第一代女拖拉机手,到了辽阔的疆域,到处都是拖拉机,你想开哪辆都行。杜丽丽本来对当机手没有太大兴趣,一看别的女兵又跳又唱,好像双手已摸到拖拉机了,便也兴奋地想,如果真能做一名拖拉机手,也算不错,至少她回家时可以开着突突叫的拖拉机,美美在县城兜一圈风。
铁皮车厢装着她们,昏昏沉沉走了不知多少天。等她们把胃里的食物吐了若干遍,吐得再也吐不出什么时,新疆到了。一下火车,满眼的昏黄。杜丽丽惊叫道:“这是哪儿啊,拉错地儿了吧?新疆不是瓜果满地、葡萄飘香吗?”带兵的笑笑,说这不是新疆,这是下野地。
“下野地是哪儿啊?我要去新疆。”不只杜丽丽,同一趟火车的女兵几乎都这么嚷。
带兵的更为诡谲地笑笑,指着几辆军用大卡车说:“上车吧,那车就是拉你们去新疆的。”等上了卡车,等卡车奔驰在茫茫的戈壁上,杜丽丽她们的梦就一点儿一点儿醒了,她们没看到满野的拖拉机,倒看到头戴花帽的维吾尔人赶的驴车;没看到星星一样缀满天空的葡萄,倒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漫漫黄沙。更为沮丧的是,一下车,她们便被一大片目光包围,有年轻的,有老的,有战战兢兢的,也有赤裸裸不带修饰的。起先这群女兵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目光像盯猴子一样盯着她们,等弄明白时,营房里便猛地爆发出一片哭。
她们在那个叫棉花塘的地方休整了半个月。说是休整,里面却尽是别的名堂,那名堂真是叫人说不出口,比老家相亲还令人难堪。可那些首长并不管你难堪不难堪,他们照样天天来,来了就跟她们培养感情,还说这是组织交给的硬任务,为的是他们能扎根边疆。杜丽丽终于明白,她费尽心机从老家灾难般的相亲中逃离出来,越过千山万水,本以为自此就能成为一只自由的鸟,飞在辽阔疆域蓝蓝的天空里,谁知刚下车,就被关进了笼子,而且这只笼子要笼住女兵们的一辈子,让她们再也逃不开新疆。
站在笼子外的,是那些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听一下名字都能把她们吓倒的首长。杜丽丽感觉是上了当,大当。放着年轻的教员或银行职员不嫁,非要翻山越岭跑到这荒无人烟处嫁个“爸爸”。
她被首长相中的那天,有两个女兵逃了出去,但很快又被带回来。笑话,这茫茫的棉花塘,岂是你一个弱女子能逃出去的?杜丽丽没有选择逃,也没有选择闹,她平静地看着那位能做她父亲的首长说:“我答应你,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大兵团 第五节(4)
“啥条件,你说,只要当我老婆,啥条件我都答应你。”
“先派我到基层去,让我过过当兵的瘾。”
“这……”首长犹豫了。
“如果不答应,你就挑别人,反正这儿比我好的女兵多的是。”
首长瞅了瞅她,又瞅瞅,感觉还是她好,就说:“那,我派你到侦察连去,在那儿体验体验?”
“行。”杜丽丽想也不想就应了。
侦察连是一支特殊的队伍,战争时期主要任务是刺探敌情,掌握第一手军事情报;新疆解放后,侦察连的工作重心转到了对反动势力和叛乱分子的监控上。那位首长之所以将杜丽丽派到侦察连去体验,是因为他就是侦察兵出身,侦察连是他的老根据地,派到那儿他放心。谁知杜丽丽一进侦察连,就嚷着要去库车。那是个很危险的地儿,连长怎敢派她去?几次请示后,将她派到相对安全的奎屯。这期间就听说杜丽丽早已订了婚,未婚夫是一名中学教员,过去是我党的地下通信员,两人早就建立了革命感情。消息传到那位首长耳朵里,惊得首长当下打电话质问。杜丽丽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老首长,我真是订过婚的。我这次参军,未婚夫很支持。我们想结成革命伴侣,到时候一定要请您证婚。”气得首长当场扔了电话,第二天一道命令下来,要杜丽丽立刻离开侦察连,调到童铁山那儿去!
老首长给童铁山下了道死命令:“我就是看上她了。我把这个黄毛丫头交给你,你给我好好管教管教,哪一天她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