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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稷!”却听宣太后冷冷叱责,“你已经年届不惑之期,如此狂躁,成得何事?你只说,方才正事,可曾听得进去?”“娘!”秦昭王一声哽咽,却又立即正色道,“嬴稷但有人心君道,何敢自毁干城?”“便是这个道理。”宣太后平静冷漠地声音又缓缓传来,“第三件,八万铁骑为大秦烈士,当设法全数运回尸身,务使忠勇烈士魂归故里。”“太后,”白起第一次哽咽了,“此事白起一力为之,太后宽心便是。”宣太后长长地叹息一声:“最后一件:对赵战事,悉听武安君白起决之,秦王与丞相唯秉政治国,毋得,搅扰……”猛然,黑纱后传来沉重的一声喉结咕噜,动静大是异常!
三人觉得大是不妙。白起一个长身便甩开了两名侍女,几乎便在同时,也一手扯开了黑纱。便在这骤然之间,三人面色苍白,踉跄着竟是一齐跪倒——素净的竹榻上,跪坐着一身楚人装束的宣太后,鹅黄明艳的长裙,雪白的九寸发髻,胸前挂着两条晶莹圆润的红色玉佩,双手肃然握在肚腹前,一口雪亮的短剑插在腹中,鲜血弥漫渗透了竹榻下的白色丝绵大毡,竹榻边搭着一方白绢,赫然便是鲜红的四个大字“自刑谢国”!
“咚!”的一声,秦昭王撞倒在案前昏了过去。
夜幕降临了,无边的林海涛声淹没了整个山塬。章台的所有灯火都点亮了,小山一般的干松柴围住了秀美的干栏云凤楼。午夜时分,魏冄举起了一支粗大的火把,丢进了松油津津的柴山,轰然一声大火冲天而起,整个山塬竟是惊心动魄的血红。三月之后,宣太后的隆重葬礼在老秦人的万般感慨唏嘘中结束了,秦国朝野终究是平静了下来,对赵国的仇恨也由举国喊杀化成了一团浓浓的疑云——如何在骤然之间赵国便强大得足以硬碰硬地打败秦国?强敌便在邻里,秦国却浑然不觉,毛病究竟出在了何处?目下赵国实力究竟有何等强大?赵军战力若都象赵奢之军一般悍猛无匹,老秦人又当如何?
月余之间,咸阳宫便连续举行了十几次朝会,秦昭王定下音准:“只议内事,不涉邦交。”竟是将朝野疑云一囫囵掩埋起来。丞相魏冄重新振作,每次朝会后都要颁行几道丞相令,随后便立即派出干员督察推行,两三个月下来,国政民治便是井然有序热气腾腾。老秦人仿佛又回到了孝公商君变法时期,鳖足了一股劲勤耕奋兵,嘴上却甚也不说。
然则,细心的朝臣吏员却都觉察到了一个异象:自宣太后葬礼之后,在国人心目中最有份量的武安君白起竟是一次也没有露过面。熟悉白起秉性者的将士国人都说,白起但沉,必有大举,等着吧,大秦国不会爬下的。
四、茫茫边草 云胡不忧
秋风萧瑟的时节,一支商旅车队辚辚驶进了河内郡东北端的安阳要塞。
安阳原本是魏国城邑,叫做新中。白起夺取河内郡,秦国便将这座要塞改名为安阳 。这安阳正在洹水南岸,北出洹水百余里便是邯郸,历来都是魏赵秦韩通商之枢纽,自然也是兵家垂涎之关墚。这支商旅进了安阳便安下了大本营,专门做起了贩马生意。战国之世,河东汾水地带的骏马很是有名,被天下呼之为“赵马”。赵马虽则不如阴山胡马那般雄骏高大,却是个头适中奔驰耐久,很得中原各国的青睐。不出战马的江南吴越楚三国,更是以大量买赵马为急务。这支商旅人楚语楚衣,显然便是楚国马商。旬日之后,这支商旅便分做三路进入了赵国:西北路河东,东北路邯郸,北上一路竟直奔云中九原。进入赵地,这三路商旅便星散流云般化开,渗到赵国的角角落落去了。过得不久,便有络绎不绝的骏马从赵国进入安阳。奇怪的是,马商但入安阳,却从来不住楚国商社,而总是住进靠近官府驿馆的一家小客栈。每到夜晚,这些马商便必到驿馆,而驿馆的灯火也便常常通夜长明。住得三两日,马商们便又北上了,一旦回来,又是如此。倏忽之间,这支商旅便在安阳驻扎了两个春秋。
两年之后的中秋,秦昭王会同丞相魏冄并一班重臣在章台举行了秘密朝会,议题竟是只有一个:听上将军白起通说赵国详情,议定对赵长策。秘密会商整整进行了三日,末了秦昭王竟是慨然一叹:“若非赵雍心血来潮,大秦国便真正难过也!”终于,赵国二十余年强大的面纱被揭开了。
赵国的强大,还得从赵雍即位说起。
这赵雍,便是后来威名震动天下的赵武灵王。赵雍即位时,正是秦惠王十三年,也就是秦国称王的那一年。赵雍之勇略,原本便为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