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高子,不知道暗处的李斯,不知道暗处的胡亥啊!这个暗处,便是小高子的心头荒草,便是李斯的心头荒草,便是胡亥的心头荒草啊!陛下啊陛下,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你长于拓功而短于察奸啊。天生陛下事功至伟,拓文明荒漠成亘古绿洲,陛下之功业,小高子是顶礼膜拜的啊!然则,陛下不察奸,这煌煌功业便要如流水般去了。应该说,陛下最蔑视胡亥了。然则,陛下这个无能的儿子,在小高子这里却是稀世珍宝啊!陛下啊陛下,是你给小高子留下了机会,留下了空隙啊!你大巡狩发病时,非但不召蒙恬回咸阳坐镇,反而又派走了蒙毅,你是再三失误啊!最后时刻,陛下身边偏偏只有最靠不住的李斯了,只有没了人根没有了人性的小高子了。陛下信小高子不假,然小高子若因陛下信用小高子而不做恶事,小高子还是小高子么?陛下业已死了,小高子若不紧紧抓住这个时机,上天是会惩罚小高子的。小高子对陛下那个傻痴的儿子说了,‘时乎时乎,间不及谋!嬴粮跃马,唯恐后时!’你那个傻痴的儿子不知其中意味,陛下你却一定能体察小高子苦心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陛下啊陛下,等你明白你要殁了,明白你那口气再也挺不过来了,一切都晚了。陛下,你若够狠,像小高子摔死太后缪毒那两个私生子一样,早早杀了小高子,或临死时叫小高子殉葬了,甚事也便没了。可你尊奉法度,护持功臣,非但没叫小高子死,还在蒙毅要处死小高子时救下了小高子。陛下啊陛下,你将上天给你的杀死小高子的机会,至少白白错失了两次啊!天欲绝赵高,你却留下了赵高。然则,小高子纵然蒙陛下之恩不死,也不能向善啊,果真向善了,小高子还是小高子么……
几日之后,皇子公主及皇族子弟们人人接到了一件宗正府书令。
宗正书令云:“阿房宫开工之后,南山北麓之猎场将一体封围,只供材士营驻屯。为此,今岁秋狩改夏猎,凡我皇族子孙,俱各携本部人马,于四月二十卯时聚集南山北猎场较武行猎,论功行赏,以为二世皇帝大巡狩归来之庆典。”此时的宗正大臣,是灭韩的大将内史腾。内史腾者,内史郡郡守嬴腾也。皇族乃国姓,举凡诏书公文抑或国史,皆呼名不呼姓,是以但凡官职与名直接相连者,大体皆皇族也。此时的嬴腾,已经成为皇族最老迈的一个在国功臣,资望深重,实际上却已经几乎不能理事了。虽则如此,皇子公主们接到宗正府书令,还是纷纷亲往嬴腾府邸询问究竟。二世胡亥即位之后的蹊跷事情太多了,尤其是深孚众望的皇长子扶苏自裁,蒙恬蒙毅又先后被赐死,皇子公主们对这个原本丝毫没有继位迹象的少弟的突兀继位及其作为,一时大惑不解,然拘于国法,又不能无凭据地聚相猜测议论,更不能与大臣们私自会商探询,只有心下怏怏而已了。今逢此令,谁都觉得是一个探询解惑的好时机,于是不约而同地赶赴宗正府,要老宗正当面赐教。
“教府丞来,给后生们说个明白。”须发雪白的嬴腾只有一句话。
宗正丞是一个年逾四十的皇族干员,文武皆通,是老嬴腾特意为自己选定的副手。府丞匆匆走进正厅,瞄一眼满当当皇族子孙,要言不烦地说了夏猎令的由来:郎中令府得少府章邯公文知会,阿房宫至南山问的皇室猎场行将封围,遂请命于皇帝,询问要否另选猎场或中止今岁秋狩;皇帝批曰,今岁秋狩改夏猎,此后另选猎场;故此,郎中令行文宗正府,并一体转来皇帝诏书;宗正府据皇帝诏书而发夏猎令,并无他故。
“以往狩猎,只许十岁以上皇子入围,如何这次连公主都得去?”
“对也,还要携带本部护卫人马,岂非公然违制么?”
“南山猎物早被材士营射杀尽了,何来猎物,狩个甚猎?”
“建造甚个阿房宫!咸阳宫殿连绵,北阪六国宫还空空如也,不够住么?”
“对也!甚都乱改,改得大秦都没个头绪了!”
“只改还好说,还杀人……”
“都给老夫住口!”
眼见皇子公主们的议论疑问由夏猎而及国政,分明是怒气冲冲要收不住口了,老嬴腾不得不厉声喝止了。扶着竹杖站起,老嬴腾气喘吁吁道:“非朝会而私议国政,不知道是触法么?后生小子好懵懂!你等怏怏,老夫心下舒畅么?都给我闭嘴!老夫说话都听着:满朝大臣还在,大秦铁军还在,嬴氏老皇族还在,谁也翻不到阴沟去!不就是秋狩改夏猎么?去便去!狩猎之后论功行赏,便有老夫宗正府大宴,皇帝便得亲临论功;其时皇帝来了,你等当着皇帝面说话,那叫谏阻!谁敢不听正言,老夫启动陇西老皇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