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严铮就看见他的父亲正站在他的眼前,这让他有点蒙。
这个时候父亲不应该在部队吗?怎么来了家里?况且自己好像也没告诉过父亲他现在的住址吧?就算知道,自己都没去开过门,人是怎么进来的?
而且怎么会这么年轻,年轻的就像他记忆里十八岁那年的父亲。
严铮的目光定格在严毅铭的脸上。是的,就是他记忆中的目光,一样的震惊,气愤,悔恨,还有无处隐藏的愧疚……
那样复杂的目光,当时的严铮看不懂,但现在的他已经懂得。
这是梦吗,严铮环视四周。面对这有些陌生。但更多的还是熟悉,莫名有些老旧的家具物件,他发着愣。
严毅铭盯着自己的儿子,看着将满腔的恨意脱口而出,大喊着绝对不会去读军校,要去学医的儿子。
他承认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刚开始很生气。但看到儿子发红的眼眶,他又觉得如此的内疚。他明白,严铮之所以选择去学医,肯定和妻子的离去,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妻子的离去、儿子恨他军人这个职业,甚至是恨他,更是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严毅铭抖着手点燃了一支烟。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儿子,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坐下的动作惊醒了严铮,他觉得这一幕如此的似曾相识。
这是他等来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那天他的父亲看到通知书才知道他报考了医科学院。当时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就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他将自己的愤恨,口不择言的宣泄了出来。他嘶吼着说严毅铭不配做一个父亲,他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还说母亲就是因为严毅铭才会去世的!
严铮不想回忆自己还说过什么,那对他们父子二人来说都很残忍。
但当时的他还不能明白,宣泄完情绪,第二天更是直接搬走了,然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严铮又想起电话里父亲似乎知道他这些年的方方面面,包括他的生活与工作,所以还是父亲包容了他吧,包容了他的情绪,包容了他的一切,想着严铮的眼角有些湿润。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严铮努力回想,猛地他一惊,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从那么高的楼上坠下,没人能活下来。
那天是周四,本不是严铮的早班,但他一大清早就赶到科室了。照例查房后,确认一切都妥当正常,严铮就打算先去办公室把昨天的病例做个整理。
他一边翻看护士给他的昨晚的病人病情记录,一边往办公室走。
一个转角一抬眼,却看见一个孩子半个身子都探在过道的围栏外,像是在够着什么。
严铮瞬间大惊,但没敢大声呼喊那个孩子,他怕孩子受到惊吓,会直接扑出去。
一把丢掉记录本,严铮小心又快速的向孩子靠去,他知道那里的围栏是坏的,并不牢靠。科里本打算这两天就维修的,所以那里应该有一块提示板,阻挡病人们的靠近。
但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追究提示板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坏了的围栏肯定经不住一个孩子的重量。
严铮心知肚明,他想快点拉回那个孩子。
但围栏外的东西似乎很有吸引力,孩子还有些够不到,于是严铮眼看着那孩子用力的一窜,连带着栏杆整个人都往外扑了出去。
严铮只来得急大喊一声别动!扑过去堪堪拉住孩子的衣角,这没能阻止孩子的落势,反而因为太过用力,惯性太大被孩子一起带了下去……
坠落时严铮尽力将孩子护在了身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希望这孩子能侥幸活下去’
时间似乎一瞬间被拉的很长,听着耳边的呼啸风声,没有了周围人的惊呼,严铮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母亲还有父亲……
他好想说些什么,但风太大,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就那么痴痴地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再睁眼就已经是这里了。
所以这是临死前的一场梦?还是医院时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