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太监拿着令牌,从东华门入宫,过了两座桥,一路向北,直接跨入春和门,急匆匆进了春和宫。
春和宫,即所谓的“东宫”,是太子居住的宫殿群。
春和宫与文华殿都是青瓦,与其他宫殿的金色琉璃瓦明显不同。
文华殿是皇太子的办公之所。
而春和宫是皇太子的生活起居之所。
一名太监找到太监昌盛说了几句耳语,便退下了。
太监昌盛走进一个亭子,对皇孙朱瞻基行礼道:“殿下,事情只完成了一半。”
“消息没传出去?”
朱瞻基拿着一根小草,低头看着石桌上的宽口瓷瓶,头也不抬。
昌盛解释道:“右都督薛禄受伤的事情已经告知辅国公,不过,在小兰姑娘那里遇到了锦衣卫,所以,殿下要的蛐蛐没能拿到。”
“哦,”朱瞻基没有抬头,继续拿着一根小草驱赶瓷瓶里的蟋蟀,“那叫他下次一定要找小兰拿,不然,我的大将军都没有对手了。”
应了一声是,昌盛打量着眼前正在玩蛐蛐的皇孙,低声询问道:“殿下,小的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朱瞻基依旧没有抬头,懒洋洋地询问:“昌盛,你有什么问题?”
“殿下为何不直接禀告陛下,却将消息告知宫外的辅国公?”
抬头一笑,朱瞻基道:“哦——原来是这个问题呀,我还以为什么问题呢。”
扔掉手里的那根草,他看向太监昌盛:“你觉得,如果我跟皇爷爷说纪纲在宫里打人,他会是什么反应?”
昌盛思考了一下,轻轻摇头:“小的,不知。”
“皇爷爷多半不会理会,而且,那纪纲既然敢当着我的面下手,那他必然不怕我向皇爷爷禀告。”
听了朱瞻基的分析,昌盛默默点头。
挽起袖子,朱瞻基一手指向瓶中的蟋蟀,又道:“那纪纲就像我这瓶中的‘大将军’,几乎无往不胜。你说,我舍得因为它犯了一些小错就弄死它吗?”
昌盛咧嘴轻笑:“自然不会。”
昌盛很少在人前表露自己的情绪,但皇孙拿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与蟋蟀类比,这一番解说既有趣又解气,情不自禁地笑了。
那纪纲太嚣张跋扈了,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太锋芒毕露了。
相对而言,他更喜欢上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
想当初,那郑海,算是难得温和之人……
“我舍不得惩罚我的‘大将军’,皇爷爷定然也舍不得惩罚他的心腹。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会向皇爷爷告状。”
朱瞻基的话打断了昌盛的思绪,昌盛回过神,又听到皇孙继续道:
“要打败一只很厉害的蛐蛐,那最好是再找一只同样厉害的蛐蛐。”
朱瞻基盖上装着蟋蟀的宽口瓷瓶,将瓷瓶抱在怀中,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太监昌盛:“对了,别忘了,下次叫小兰送一只厉害的蛐蛐给我。”
“殿下放心,小的一定吩咐下去。”
昌盛应了一声,跟在皇孙朱瞻基的身后,慢慢向皇孙居住的宫殿走去。
望着皇孙的背影,他的双眼神采奕奕,心中暗暗道:
这个皇孙不简单啊!小小年纪竟已经深谙帝王的平衡术,若是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明主……
想到这,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曾经也是皇孙、皇太孙,他也是这样陪伴着那个人一起长大。
只可惜,那个人最终败给了他的皇叔……
太监昌盛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空。
西边的太阳已经落下,余晖慢慢消散,仿佛被天边的云朵一点点吞入腹中。
当西边的余晖彻底被黑夜淹没,京城中的灯火便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稀稀疏疏地闪烁着。
京城中,除了客栈的风灯在随风摇曳,大多数点着灯的房子已经在黑暗中睡去。
一座大宅子里,有一间房间依旧亮着。
房间里点着蜡烛,精致的灯罩里透出温暖的烛光。
“慎之,若是妙锦妹妹不愿去云南,那该怎么办?”
躺在床上的施若绮,侧过身,盯着郑海。
郑海平躺在床榻上,望着顶上的幔帐,沉默一会儿,有些无奈道:“自古只有丫鬟陪着女主出嫁,丫鬟出嫁要女主陪着,确实不太合适。其实,我……”
“其实,你想连同妙锦妹妹一块娶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