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拽着李梅的衣领,李梅胆怯地缩着脖子,这一缩,脖子更短了。
薇拉的嘴角终于放心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身对丈夫说:“亚当,我相信不是你的品位下降,而是你的乐善好施和怜悯的心肠,让你把这位苦难深重的中国姑娘请到我们家。我觉得她最需要的是我们的营养食物,而不是钢琴;你没留意到她的脸色很黄吗?”
亚当被惹怒了:“薇拉,你太没修养了,我觉得她很健康,黄肤色怎么了?白种人又怎么了?又是谁使得我们被迫流浪?我告诉你,李梅是受人尊敬的中国革命军人的后代,你请住口。”
薇拉高昂着她的脖颈,压低着嗓音说:“哦,那就对了,革命都是穷苦人的事,缺的就是面包和奶酪。”
李梅几乎忍受不了了,她捂住脸要冲出门,被亚当一把拦住了。
薇拉不以为然地微笑着端着咖啡,扔下一句“我到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这位姑娘”后,便走出了客厅。
亚当劝着李梅:“对不起,李梅。我的太太说话就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但不是坏人,全是波兰贵族的坏毛病,她们把自己看成是高傲的公鸡,随时挑战别人的自尊;如果你落荒而逃,她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公鸡;如果你要是勇敢地接受挑战,就会发现她们其实就是母鸡。会下蛋的母鸡,咯咯答……咯咯答,当然,大家都是母鸡,是平等的。”
亚当连说带比划地模仿着公鸡和母鸡,李梅破涕而笑,亚当继续说:“其实她们这样做,对我们不完全是坏处。我们犹太人通常把苦难和歧视当成营养,当别人得意洋洋地睡大觉的时候,我们却在悄悄地成长。当他们一觉醒来,发现我们不仅赢得了荣誉,而且还掌握了大半个世界。”
亚当的声音忽然低沉:“当然,有时候就会引起更大的嫉妒和仇恨,甚至战争……”
李梅看着亚当的眼睛,抹一把眼泪,坚定地说:“亚当老师,谢谢你收我当你的学生,我发誓,我会好好学琴,绝不会让你失望!”
“以后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大家更随意些。”亚当说。
亚当把李梅带到黑色的三角钢琴前,“这是我不久前刚从新西兰运来的钢琴,音质非凡,你可以试试。”他指着琴说。
李梅坐到钢琴前,用右手小心翼翼地弹了一下,哇,音质透亮轰鸣、余音袅袅,她从来没有弹过这么好的琴。
她在亚当眼神的示意下,双手坚定地摁下去,弹起了贝多芬的奏鸣曲。
亚当不时地指点着李梅,从指法到和弦的处理。
李梅每当按照亚当的指点弹得顺手的时候,就会朝琴旁的亚当会心地一笑。而亚当也用笑容或点头来回应李梅些微的进步,他们的合作渐入佳境,身体不知不觉地越来越靠近,目光的交流也越来越默契。
“亚当老师,这琴太棒了,好像有神奇的魔力呢!”李梅赞叹道,她还是习惯叫亚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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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四(2)
“是啊,据说这是魔咒钢琴!”
“什么叫魔咒钢琴?”
“好像被谁在琴里下了一道爱情的魔咒,于是,凡拥有过它的主人都经历了如火燃烧的爱,只是结局都很惨……以后我把那些故事告诉你吧。”
“我不信,没那么神吧。”
“我也半信半疑,都是传说来的,梅,你弹得不错,继续弹奏下去。”
李梅重又弹了起来……
亚当欣赏着李梅的音乐,也欣赏着这个中国少女黑色的头发帘下,那长长的眼睫毛和饱满的前额在阳光下的侧影。音乐和人,他不知道哪个更真实,哪个更像是梦幻,抑或是音乐和人共同建立的虚拟天堂。亚当久久地注视李梅,陷入沉思。突然,他发现薇拉站在他们的旁边,毫无表情地将双臂抱在胸前,注视着他们。
亚当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表达了一丝歉意。
李梅指法陷入混乱,但很快她调整了姿势,高昂起头,真的像一只公鸡,在键盘上进行着一场女人间尊严和信心的保卫战……
那一刻,薇拉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心悸。她不担心这个中国小女孩的服饰和容貌,也不担心亚当的花心和在诱惑面前的定力,甚至当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音乐家的恋爱,都是五分钟的热血。激情过后,就是无聊和重复。而无聊和重复,是他们最不能够容忍的平庸,这等于扼杀他们的才华,谋杀他们的时间和生命。在列宁格勒、在波兰,薇拉认识很多有才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