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世強還在嘰嘰喳喳地說:「陳二娃為了那件事和陳大娃吵了一架,好像是那天之後,陳大娃就刪了他們的所有聯繫方式,人消失了,電話號碼也換了,現在都還沒聯繫上。」
雲予的目光凝聚在陳明夏的背影上,問道:「他什麼時候失聯的?」
田世強摳著下巴想了想:「去年四五月份吧。」
雲予沒再吭聲。
撐著遮陽傘的吉東輕喊一聲:「小雲總……」
雲予慢慢回神:「太陽太大了,都先回去休息吧,晚點再去河邊看看。」
田世強感受到了大老闆的情緒變化,也不敢多問,和幾個村民一起把雲予送回了陳明夏家。
家裡只有陳簡雲和陳簡雨姐妹倆在,她們坐在堂屋的門檻前編竹簍,見人進來喊了一聲雲叔叔。
雲予摸出兜里的大白兔奶糖分給她們,天氣太熱,糖都有些化了,隔著紙捏軟軟的。
但陳簡雨還是開心極了。
其他人都散了,只有吉東跟著雲予回了屋子。
悶了一個上午的屋子比蒸籠還熱,人剛進去,汗水就跟瀑布似的往下落,雲予讓門敞著,開了風扇,坐到書桌前的木椅子上。
吉東自覺找了張塑料椅子坐下。
雲予從小體虛,不是愛出汗的體質,來到梨山村的第二天,就體驗到了汗如雨下的感覺,他把汗濕的頭髮捋到腦後,露出一張精緻的臉。
「吉哥,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雲予看著桌上的書,眼裡沒有焦距,他表情怔愣,聲音很輕,「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有什麼難言之隱才躲起來不願見我,可連他家裡的人都說他失蹤了。」
而且失蹤的時間一模一樣,都在去年四五月。
回想起那個時候,雲予依然感覺痛苦。
陳明春在他家住了很久,兩人像情侶一樣同居,卻是分房而睡,他和陳明春始終曖昧著,誰也沒有向前邁出一步,他們沒有上床、沒有接吻、甚至連最簡單的擁抱和牽手都沒有,日子過得像兩個搭夥的朋友。
去年四月底,他終於忍受不了那種關係,向陳明春提出了更進一步的要求,誰知陳明春顧左右而無言他,他和陳明春大吵一架,陳明春大晚上溜出去,然後就失蹤了。
雲予一直在找陳明春,從去年找到今年,從a市找到梨山村。
於是他發現,自己在梨山村里獲取到的信息似乎和陳明春經常說的不一樣。
比如陳明春說家裡偏心老二陳明夏。
比如陳明春說陳明夏好吃懶做、從不幹活、從不下地、只知道伸手問父母要錢。
再比如陳明春說自己上大學後沒問家裡拿過一分錢。
很多信息顛覆了他的認知。
雲予閉了閉眼,只覺大腦里被誰塞了一團毛線,他拼命尋找兩邊線頭,卻把毛線翻得更亂,將他的思緒堵得死死的。
吉東不知道從哪兒拿起一把蒲扇,對著雲予扇風:「小雲總,你覺得陳明春撒謊的可能性大還是田村長和村民們撒謊的可能性大?」
雲予睜開眼睛,他的瞳孔顏色很淺,但眼睫又長又密,很漂亮的一雙眼睛,可惜微微眯著,很痛苦的樣子。
他沒有回答吉東的問題。
吉東也不著急,等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小雲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也不是只在梨山村住一兩天,不如趁著這個時候好好了解一下大家口中的陳明春,如果他真是田村長口中的那種人,不在了也好。」
-
陳明夏一口氣割了大片的麥子,渾身燒得受不住,還好這個時候陳明冬放完羊過來。
「哥,你去坐著歇會兒吧,後面的我來。」陳明冬說。
陳明夏還想堅持,但轉念想到要是自己熱中暑了,反而得不償失,便點頭答應了。
「你注意點,別割到手了。」陳明夏把鐮刀往背簍里一扔,背起背簍坐到田埂上。
他從背簍里拿出水壺,仰頭咕嚕咕嚕地灌。
遮陽帽隨著他仰頭的動作往後掉到地上,眼前光線驟然變得敞亮,陳明夏被刺得眯起眼睛,正要一口氣把剩下的水灌完,光線冷不丁地暗了下去。
陳明夏看到了一張白皙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撐著一把遮陽傘,把傘面微微傾斜向他,也不說話,就站在他身後俯視著他。
陳明夏:「……」
他噗地一聲,猛地扭頭,把嘴裡的水全吐到地上,隨即捂著嘴巴劇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