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伐很慢, 但悄無聲息,仿佛腳下不是路, 而是柔軟的綢緞,鞋底踏過發不出一點聲響。
雖然兩間屋子相鄰,但是季明里住的屋子極為寬敞, 甚至分為里中外三間,因此兩間屋子的門隔得並不算近。
安玉從緊閉的門前走過, 來到窗外。
窗戶是紙糊的,和屋門一樣處於緊閉狀態。
安玉側身將背貼在窗旁的牆壁上,屏住呼吸等待半晌,沒聽到屋裡傳來任何動靜。
只有院落里的蟲鳴聲此起彼伏,在炎熱的空氣里交織。
好在這是山上,即便進入八月也沒有熱到汗流浹背的地步。
不過安玉腦子裡的弦微微繃著,額上還是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他抬手抽出腦後的髮簪,柔順的部分長發順勢落到肩頭。
又等待片刻,他才有所動作,輕手輕腳地來到窗外,將髮簪的一頭捅入薄薄的窗戶紙。
只放了一端進去。
髮簪又長又細,若不細看,根本無法發現髮簪是空心的,安玉捏著的食指和拇指之間不知何時多了一粒小小的圓形物體,他將那枚物體嵌入髮簪之中,雙唇含住髮簪的另一端,輕輕往裡吹氣。
很快,一縷輕薄得肉眼難見的白色煙霧從髮簪那端飄出,並以極快的速度融入空氣,變得無色無味。
安玉保持一個姿勢許久,直到估摸著髮簪里的藥物揮散得差不多了,才迅速收起髮簪。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光明正大地走到門外,裡面的門栓已經落下,他從腰間抽出一把極薄的匕首,將刀面豎著放入門縫之中,不出片刻,屋門有所鬆動。
安玉推門而入。
屋裡的燭火併未全部熄掉,留了一盞在季明里床頭。
安玉大步流星直奔季明里床前,微眯的眼裡殺意盡顯。
他手中的匕首薄歸薄,卻也削肉如削泥,雖然無法和刀劍匹敵,但是出其不意地將敵人一招斃命不在話下。
然而還未走近,床上的季明里竟然翻了個身,從背朝他的姿勢改為面朝向他。
安玉腳步一頓,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迅速往旁撤去,躲到了將裡屋和中屋隔絕開的牆後。
不行。
這樣還是冒險了。
安玉心想。
在季明里身後方便偷襲,可若當著季明里的面過去,只要季明里睜開眼睛就會發現他的存在,到時季明里完全可以憑藉自身體型優勢將他壓制。
他的迷香是管用,卻也不是萬無一失,他不敢賭那個可能性。
安玉恨自己這副身體,若非從小體弱多病,他便能將師傅教的內容學到極致,而非如今這般連面對一個強壯些的男人都需再三斟酌。
他背後也滲出一層汗水,額上的汗水凝結成滴,順著臉頰往下滑落,他不敢亂動,倘若驚醒了季明里,他的優勢將會變為劣勢。
一番猶豫過後,安玉儘量讓自己的身體沒入陰影之中,他將匕首藏於腰間,垂在寬袖中的手指微動,不多時,兩隻極小的爬蟲從他指縫間鑽出。
爬蟲比半顆米粒還小,通體黑色,掉在地上用肉眼難以分辨,只有安玉能發現它們的存在。
安玉從牆後探出一隻眼睛,看著他的兩隻爬蟲代替他直奔季明里的床。
接著爬上床。
爬上季明里的身體。
那兩隻爬蟲仍是他養的蠱蟲,雖然威力比不上餵進李二壯嘴裡的蟲,但是數量有倆,只要找准位置鑽進季明里的身體裡面,作用不會比李二壯身體裡的蟲小太多。
安玉下意識地再次屏住呼吸。
此時此刻,他也看不清了兩隻爬蟲的位置,只知道它們一定在季明里身上到處摸索。
只需一會兒。
一會兒就好。
可上天沒有給他一會兒的時間,安靜的空氣里突兀地響起嘎吱一聲響,是床板發出來的聲音——季明里起來了。
安玉心頭猛跳,立馬隱入深處,幾乎把自己貼到牆壁上,呼吸放到最緩。
季明里沒有直接起來,而是在床邊坐了片刻,摸到放在一旁的手杖後,才勉勉強強地站起來。
安玉看不到牆後的畫面,只能通過聲音判斷季明里的行動,他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季明里一瘸一拐地杵著手杖走到中屋的桌前,坐到凳子上,把手杖靠到一旁,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其實季明里沒有起夜的習慣,他向來一覺睡到大天亮,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