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還沒喘勻,他從床上彈坐起來,胸膛劇烈起伏,心跳快得仿佛在耳邊打鼓。
「怦怦——」
「咚咚——」
和心跳一同響的是敲門聲。
敲門聲持續半天,凝聚在思緒上的濃霧慢慢散開,季明里抹了把頭上的汗,發現天已亮了,黃燦燦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灑到屋裡的地上,細塵在空氣中飛舞。
看來今天又是一個艷陽天。
季明里顧不得回憶那個荒誕的夢,拿起手杖下床開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受傷的腳踩在地上似乎沒昨天那般疼了。
打開屋門,外面站著端了盆水的安玉。
「時候不早了,收拾一下出發吧。」安玉說,「今兒還有很多事要做。」
季明里側身讓人進去。
安玉把盆子放到木架子上,這才兩天,他已能熟門熟路地拿過季明里的帕子放進盆里。
看著帕子打濕了水,身後的人卻遲遲沒有動靜,安玉扭頭。
只見季明里表情呆滯,目光怔怔地望著自己。
「怎麼了?」安玉抬手摸到自己的臉,「我臉上的東西嗎?」
季明里驀地回神,表情因失態而略顯倉皇,他撇開目光走到木架之前,一邊撈水裡的帕子一邊說:「昨晚睡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安玉實話實說,「我認床。」
季明里哦了一聲:「睡久就習慣了。」
安玉說:「希望吧。」
話題結束,安玉回屋去了。
季明里一邊洗臉一邊整理零碎的記憶。
昨晚的夢說虛幻也虛幻、說真實也真實,虛幻的是他的視線始終籠著一層朦朧的光,感受被分為無數片段,被打散又重組,真實的是安玉捏他腳的力道以及嘴唇貼下來的觸感。
濕濕軟軟,仿佛在吃酒樓里的糕點。
季明里無不驚恐,別看他面上無波無瀾,實在心裡早已掀起巨浪。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夢到和人親嘴也就罷了,親嘴的對象不僅是一個男人,還是安玉!
老天爺啊!
這什麼鬼夢!
季明里單腳使勁兒地站在木架子前,把臉埋進盆里,涼水沒過他的五官,窒息感隨時間的加長而加深。
他耳邊聽到了咕嚕咕嚕的冒泡聲,這聲音如他腦子一般混亂。
可能是這兩天他和安玉形影不離的緣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白日看到的都是安玉的臉,才會在夜裡夢到安玉。
如此一想,也算正常。
季明里不斷安慰自己,擰乾帕子擦了擦臉,頂著半濕的頭髮坐到凳子上。
吃過午飯,李大壯又來接人了。
這次周貴等人沒去,只有一個趕車的李大壯,車廂裡面坐著季明里和安玉,兩人面對著面,都很沉默。
茶棚里除了周貴妻女外,還有五六個臨時安排過來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幫派成員的親眷家屬,來搭把手。
雖然安玉把計劃列得一清二楚,但是幫派預算有限,很多事他們只能親身上陣,連牌匾都是自個兒在山裡砍樹打磨,能不花錢就儘量不花錢。
一群人擠滿茶棚,除了被擁簇在中間的安玉,其餘人全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連浪山的浪字怎麼寫都不知道。
安玉無奈,只好承擔起寫牌匾和木牌的任務。
他們這邊砰砰哐哐,聲音不小,吸引了附近幾家茶棚的注意。
有家茶棚特意派人過來打探情況,那人是個彎腰駝背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小,長得跟猴似的,兩眼冒著精光,他先在外面晃了一圈,才慢慢往裡挪。
「你們這是在幹啥呢?重修茶棚嗎?」男人扯著嗓子問。
本在忙活的大家聞言紛紛停下手裡的活,倒不是出於禮貌,而是不想被男人看到自己在忙什麼。
男人的眼神瞟來瞟去,驚訝地說:「你們在重做牌匾啊?上面那個牌匾好端端的怎麼想要重做了?」
大家還是沒有吭聲,默契地把目光投向坐在一邊喝茶的安玉,才半天不到,他們對安玉已經有了依賴心理。
安玉:「……」
他只得起身走了過去。
男人不認識安玉,但猜到安玉也是浪浪幫派的人,說來神奇,浪浪幫派的人一個個狀得跟熊似的,外觀毫無美感可言,居然也能挑出一個外貌好看得不是凡人的男人。
男人有些看入了神,目光上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