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花沒有注意到,在密密麻麻的蘆葦盪深處,隱藏著一雙獸眼,陰險,狡黠,而又有足夠的耐心。
別說是蘭花花,就是旮旯村的村民們,他們也不相信,絕跡了幾十年的野狼還會出現在這兒。
因此,瘌痢頭說他在蘆葦盪看見了狼,大夥都說他要麼是眼花了,要麼是把狗看成了狼。
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個懶漢說的話,用老油子的話說,
「這個懶蛋二流子,一年不見他割一回肉,饞的口水都從嘴裡流出來了。
他說有狼,是想嚇唬進山的人,山上的野物兒,他想獨吞。」
蘭花花把學生們送到了對岸,這才稍微安下了心,她又撐著小小的竹排,趕了回來。
蘭花花把竹排系在了蘆葦根上,她生怕竹排被大風颳走了,纏了兩圈,又打了個死結兒。
就在她系好了繩子,起身的當兒,也許是下雨淋濕了竹排的緣故。
她腳下一滑,重重的跌坐在了蘆葦岸上。
蘭花花就覺的眼前一黑,想起了肚中的胎兒,他連忙拽著蘆葦站了起來。
可是那腿竟然毫無知覺,蘭花花心裡有著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急忙拿起了撐竿兒,機械地邁著雙腿,朝家裡走去。
冬天的大山,是那麼的空曠寂寞。遠的路,近的路,竟然沒有一個人影兒。
那滿山的樹木,竟然也沒有一絲鳥鳴。
到處是寂寞,寂寞得令人絕望。
山,死了。
在狹窄崎嶇的山路上,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在限難地走著。
在高大雄偉的大山中,她就像一棵小小的野草,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卑微。
蘭花花努力地走著,她感覺有液體從下面流了出來。
褲腳濕濕的,貼在了腿上,她低頭看了一下走過的路上,有點點的鮮血,她不禁大吃一驚。
她肚子裡的孩子又一陣躁動,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身上蔓延開來。
「莫不是這性急的娃兒,等不及了,要出生。」
蘭花花越想越害怕,她想尋求幫助,努力地環顧四周,到處是蒼茫迷濛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
蘭花花的大腦里一片空白,出現了絕望。
就在這當兒,她發現了有一個小黑點點,從山樑上沖了下來。
「有人。」蘭花花心裡一陣狂喜,有人就有希望,有希望就能獲救。
實在邁不動步子了,蘭花花就靠在一塊大石頭上面,劇烈地喘息著。
她的渾身在發抖,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她不敢邁大步兒,生怕一不小心,透支了體力,自己會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但是,那種心肝裂肺的疼痛,始終在繼續著。
「孩子,我的孩子,我那未出世的乖娃娃喲。」
蘭花花把希望,寄托在那從山坡上下來的黑點點上,黑點越來越近,蘭花花看了不禁大吃一驚,
「是狼,確確實實是狼。」
山里人都知道,狗會搖尾巴,而那狼,拖著一條逢熊熊的大尾巴,垂拉在屁股上面。
那狼好像很有經驗,不急不緩的,給蘭花花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就在半山腰的草叢裡面,時穩時現。
蘭花花看得清了,這是一條飢餓的野狼。
肋骨歷歷可數,還瘸了一條後腿兒。
毛髮髒污零亂,身上傷痕累累。特別是那張狼臉,有一個很大的疤痕,幾乎貫穿了整個臉面。
這是一隻落敗的狼王,在百里之外的自然保護區,它被新任狼王趕了出來。
穿山越嶺地來到這裡謀求生路,這裡的山上,能與它抗衡的只有野豬,大概她身上的傷,就是野豬跟它爭地盤留下來的。
老狼看蘭花花靠在石頭上面休息,他悄悄的走得越來越近了。
終於,它在蘭花花對面的草叢裡露出了頭,悄悄的打亮著蘭花花。
那雙幽幽的眼睛,裡面沒有一絲溫柔,有的只是貪婪,兇殘,狡黠。
蘭花花揮了一下手裡的竹竿,那狼王似乎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又消失在了茂密的茅草之中。
「快來人啊,救命啊!」蘭花花使盡地喊了一聲。
但是喊聲,很快又被小北風撕的片片碎碎,拋灑在了樹林草叢之間。
蘭花花終於絕望了。
她不再喊叫,她竭力地保持著鎮靜,積攢著力氣,一點一點地又朝家裡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