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下了一場小雨,淋淋瀝瀝的,誰知到了後半夜,小雨又變成了小雪花,沙沙地落了下來。
早晨,蘭花花起床了,推開了門,那雪粒兒還在悄悄的飄著。
平地上有了白雪,樹尖兒上也有了白雪,灌木叢上只有偶爾的一點,雪小,地氣又熱,灌木叢上的雪要麼被風吹落,要麼已經融化。
籬笆牆外的村道上,已有了黑色的腳印,一串一串的,那是早起的老德順,他後邊還跟了一隻細狗,這狗,腰細的幾乎和大腿一般粗,但這是專門用來攆兔子的。
蘭花花特喜歡看狗狗走過的腳印,像梅花,只是太淺,不一會兒便被雪粒兒蓋住了。
「德順叔,早啊!」蘭花花說。
「嗯,昨天在蘆葦盪裝了幾個野雞夾子,估計今天不會落空。
可不能再去晚了,前天夾住了六隻,被野物兒禍害了五隻。」老德順說。
一小股過山風沿著山溝溝竄過來,撞在了老德順身上,他便哆嗦了一下,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那細狗嚇了一跳,連忙躍向了一邊,待老德順走了,才又弓著細腰,夾著尾巴,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後邊。
「是啥野物兒?不會又是狼吧?」蘭花花好奇地問。
「咳,那倒不是狼,是狐狸,黃鼠狼,還有野豬……
天氣冷了,野物兒也餓紅了眼,昨天有一隻狐狸去村里偷雞,被大醜逮住了,大醜正把狐狸吊在樹上,扒皮呢。」
老德順說著,低著頭,很快消失在了風雨迷漫中。
太陽像個大紅氣球,慢慢地爬上了樹梢梢。
老蘭頭也起來了,他從柴草屋裡抱出了一捆蒲草,準備打草鞋。
山里人窮,一分錢掰兩半花,那雨鞋穿著又輕柔又避水,但是太貴,賣一袋苞谷只夠買一雙雨鞋的。
老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山里人不捨得買那雨鞋,便吃「山,」那便是做泥基子和編草鞋。
泥基子是雨後踩爛泥路的,形似小板凳,用小木板做成,只是有兩條腿。
用時,穿著布鞋也好,棉鞋也好,拿一根繩兒,綁在腳下就成。
只是穿上泥基子,走路搖搖晃晃的,像踩高蹺似的。
娃娃和老年人不愛穿,他們愛穿的是大頭草鞋。
條件好的,草鞋外面刷一層桐油或者清漆,再在鞋裡面塞上蘆花或者棉花,即使走在雪地里,也暖暖和和的,一點兒也不凍腳。
………
這天氣,又是雪又是雨的,老蘭頭可不像老德順,滿溝溝鑽,滿河汊子溜達。
但細思之下,蘭花花又有些可憐老德順。
人活一張嘴,鳥活一張皮。
老德順,一個山溝溝里的寡漢條子,年輕時,有把力氣,還不覺的生活艱難。
老了,無兒無女的,即使是大冬天,他也不想坐吃山空,只要有一口氣在,那就要蹦噠,哪怕捉一隻野雞,賣了,也夠他吃上幾天的。
有的人,活著活著就明白了,這生活啊,就是他媽的一根鞭子,把人抽成了駝騾,只要活著,就得幹下去。
蘭花花想著,又看向了爹爹,老蘭頭即當爹又當媽,把她養大成人,多不容易啊!
只見老蘭頭來到屋檐下,看那冰榴子從房檐上垂下來,細細的,長長的,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
太陽一出來,這冰榴兒就朝下滴水,老蘭頭怕濺到身上,隨手拿了一根竹竿,把那冰溜兒敲碎了,砰砰啪啪地落了一地,才坐了下來,又把蒲草攤開來,細細的尋那草絲兒。
這蒲草特別講究,須到夏末秋初,吸收了天地之精華,即將發白的時候采割。
早了不行,太脆,容易折斷,晚了,也不行,太老,韌勁兒不足,容易折斷。採好了蒲草,便放在蔭涼處蔭干。
老蘭頭細心地挑選著,把殘缺不全的扔了出來,蘭花花見了便笑,
「俺爹,現在又不是以前,那麼多的坎坎坷坷都過去了,家裡還能缺你那一雙雨鞋穿。」
「閨女啊,這日子就像這天氣,誰也不知道明天是雨是雪,我老了,給你們幫不上忙了,能省一個是一個吧。」
老蘭頭說著,拿起蒲草,熟練地打起結來。
草垛兒還在熟睡,馬大慶也起床了,他輕手輕腳的穿著衣服,生怕驚醒了草垛兒。
作為供銷社的小頭頭,他有很多的業餘時間,這下雪天,他也懶的去鎮裡,反正實行了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