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湯亞從手提包里掏出打火機和煙,在丁玉錯愕眼神中熟練點燃, 並放在唇邊深吸了一口,覺得丁玉臉上的表情有些可愛,湯亞晃了晃手指,前面暗紅像是一盞永遠點不燃的燈。
「怎麼,你以為我不會吸菸嗎?」
他抬手拍去身上殘留的泥土, 丁玉搖頭坐在椅子上:「我知道, 當時經過後院的人是我。」
高考前某個雨夜,大雨傾盆將整個世界都澆得模糊不清,唯獨雨幕里的紅光格外扎眼。起初丁玉以為那裡面是湯父, 在前面看到湯家父母后才反應過來應該是湯亞。
他誰也沒有說, 像是守住一個秘密糖罐的小精靈, 偷偷回到了臥室。
「我知道那個人是你,」湯亞卻覺得毫不意外,「如果是我爸媽,我肯定就將煙踩滅了。」
聽她這麼說,丁玉沒有吭聲。
「我之前抽的最凶的時候, 是你被關在精神病院的幾天, 要不是強迫阿姨不讓人說出去, 估計腿都要被我爸打折。」
雖然丁玉排斥那段日子,但如果在他面前不提,丁玉便會覺得這是在規避他的過往,從而更不會同湯亞敞開心扉。
似乎覺得她這種擔心毫無道理,丁玉難得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他轉頭對上正在呼出煙霧的湯亞。
女生輪廓隱藏在朦朧光線中,煙霧慢慢飄散在空氣里。湯亞抽的是女士香菸,可還是有一點點辛辣混雜在其中。
還以為丁玉目不轉睛地盯著是想試試,湯亞像在逗小孩似的,從包里又抽出一根遞到在他手裡。
「要抽嗎?」
普通人家如果有兩個孩子,都是大的帶小的做無傷大雅的叛逆小事。但由於丁母囑託,使得湯亞更像專門糾正丁玉不良行為的標兵。
或許是今晚夜空過於濃黑,又或許是她對丁玉說完李墨安隱藏的那些秘密,又或者是她不想看到青年臉上出現脆弱快要碎掉的神情。
所以,她將煙連帶著打火機一併遞到丁玉手中。
她知道丁玉排斥煙味,但卻從未想到青年甚至連打火機都不會開,如剛剛學走路的小寶寶一樣,笨拙地不斷翻開打火機的蓋子。
像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湯亞也不再將視線移到別處,饒有興致地看丁玉在那裡跟打火機較勁。
等他打出火來又將煙點燃,剛剛吸了一口還沒呼,丁玉便被煙霧嗆得說不出話來。
見他這副模樣,湯亞都有些驚訝:「我記得給你的應該是女士香菸吧。」
不想解釋自己一點兒煙味兒都聞不得,丁玉在抽了口後有些後悔,辛辣順著他的嗓子眼兒直往下鑽。
先前因為感冒而引起的高燒,導致他喉嚨的痛還未完全退去,現在又被煙味刺激地不斷咳嗽。
見他咳的臉上都泛了紅,湯亞有些無奈,讓人把煙按滅之後扔進菸灰盒裡。
「我沒事咳,咳咳,」推開她伸過來的胳膊,丁玉捂住嘴,壓下胸腔不斷翻湧的氣息,「你這真的是女士香菸嗎?」
懶得給這個死要面子的傢伙解釋,湯亞呼出煙圈開口:「等我抽完送你回去。」
其實並不想回家,丁玉縮在長椅右邊,目光盯住指尖明明滅滅的菸頭沒說話。
直到現在湯亞都以為他只是暫時性的低落,也沒有往更深層次的方面想,如果現在她能注意到異樣,說不定後來那些事情根本便不會發生。
坐在長椅上的兩人如老僧入定,一個是家裡出現巨大變故,另一個是被人帶走了全身的精神氣。
「你不是很久都沒去酒吧,」不想看丁玉這麼消沉,湯亞絞盡腦汁給他找好玩的地方,「收購酒吧的老闆是我之前一個熟人,你還想去那裡玩兒,直接過去就好。」
聽到她這麼說,丁玉卻沒接話。現在只要是跟李墨安共同去過的地方,他都下意識的極度排斥。
就連丁玉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態有多糟糕,心底空蕩蕩的卻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似乎他整個身體都在對李墨安的離開感到無所謂。
可他卻不明白,這種空虛遠遠比能聲嘶力竭哭出來要可怕多了。
整個身體就像是陷入怠倦的機器,受到外力衝擊時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硬生生承受住所有攻擊。等到緩衝期結束回過神來時,從骨頭裡一寸寸往外涌的痛苦,讓丁玉整整一星期都沒有下樓。
等到最後煙圈飄散在夜幕里,湯亞起身拍了拍丁玉肩膀:「別在這裡睡了,晚上冷當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