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菜單時,顧詩涵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下楚昊勛的長相——剛才他挪椅子的時候就站在顧詩涵的身旁,大概比她高一個頭左右,目測有一米八。身上沒有香水的味道,尚有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殘留。頭髮不算長,但很利索地梳理過,顯得整齊卻不油膩。沒有蓄鬍子,下巴光潔,皮膚白皙,應該是來之前做過簡單的清理,不然一天工作下來,時間又安排得這麼緊湊,根本不可能回家清洗過再過來的。
顧詩涵感覺初步印象挺滿意的,他們醫院裡規定醫生是不可以在上班時間使用香水的,這是為了避免香水的味道對某些病人產生刺激,觸發病人呼吸道方面的疾病。至於私人時間裡,她不太喜歡使用古龍水的男性,總覺得習慣使用這種濃烈香味的人,潛意識裡是希望被關注的,這樣的話就太「博愛」了,那不是她的菜。在她的觀念里,淡香可以接受,但絕對不能刺鼻。身上有衣服洗滌劑的味道或者沐浴露的味道就不錯,給人感覺清清爽爽,又不會太有侵略性。
「顧醫生,想好要點的菜了嗎?」服務生在旁邊已經等待許久,楚昊勛輕聲問道。
顧詩涵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了神,隨手在菜單上點了個菜。
「這一天下來工作太累了吧?不好意思,讓你在工作日下班後還要過來。」楚昊勛有些尷尬地說道。
顧詩涵笑著搖了搖頭:「沒有的事,你們科的工作量比我們的大,而且難度也高。」
「其實……我們以前在醫院有碰過面,不過可能我那時候還不是主診醫生,只是跟在科里資歷比較老的醫生身邊學習,所以你可能不太記得……」楚昊勛慢慢地攪拌著杯子裡的咖啡,眼睛低垂著,似乎有些靦腆。
「啊?咱倆見過?什麼時候的事情?!」顧詩涵在腦子裡搜尋了好幾遍,都沒有想起來相關的片段。她在醫院裡工齡不算長,但是因為心理科人手本來就不多,去腫瘤科幫忙會診或是做心理治療的時候通常都是來去匆匆,只有幾位經常合作的醫生和他們科的陳主任有印象;而最要命的是,她本來就是個臉盲,如果不是長得特別奇怪或者特別好看,她幾乎都是過目即忘,連名字和長相都對不上。
楚昊勛的眼睛還是盯著咖啡,靦腆地說道:「那時候我們科里有一位做化療十分痛苦的骨癌患者,垂體裡也長有鞍結節腦膜瘤,長期伴有頭痛。你也知道的,大多數這樣的情況,病人得知自己患了腫瘤,意志力很快就會被擊潰,無論家人如何鼓勵,他本人承受著生理上的痛苦,心理上也要面臨著巨大的壓力,日子久了誰也受不了。而他本來身上就存在著兩種類型的腫瘤,更是痛不欲生,很多次已經不想繼續治療下去,甚至產生了輕生的念頭。他的家人一路陪著他熬著,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是無計可施,幾近崩潰。」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慢慢地說:「後來主診醫生,也就是我的師傅提議,讓你們科的醫生過來會診,看看有沒有方法能給他們做疏導。雖然他的情況比較複雜,能不能治療成功,一半看我們,一半還得看天意,但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如果主動放棄了就徹底完了——然而要放棄希望僅僅在一念之間,而建立信心卻需要經年累月。我們都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還是需要你們過來幫忙……那一次是你們的柯主任帶著你過來的,是我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碰面。」
顧詩涵總算是想起來了。那位病人的情況對於他們來說很有難度,因為本來病人服用的藥物已經夠多了,還要做化療,整體免疫力已經很低,肝腎的負荷也都太重了。和柯主任商量過後,他們是打算先通過疏導一步一步地引導病人,再做行為矯正讓病人建立起不一樣的觀念。那時候的顧詩涵才工作了三年左右,雖然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大多時候能獨立處理來心理科求醫的病例;但柯主任認為,生理疾病常會與心理疾病共存,希望她能學會處理更複雜的情況,因此親自帶她去腫瘤科參與會診,也能分擔一下柯主任肩上的重擔。不過楚昊勛提到的那個案例,她記得並沒有做過幾次治療柯主任便通知她不用再跟進了。她當時還是比較被動的性格,也沒多問原因。對於腫瘤科的主診醫生和他帶著的助手,顧詩涵這臉盲星人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肯定是記不住的了。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只是做了一次治療就沒再去了,大概是柯主任換了人去跟進吧?我們科人手不太夠,柯主任也許希望我們每個人都能有這方面的經驗……」她笑問道,「後來那位病人怎麼樣了?現在病好了嗎?」
秦昊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他……去世了……我們沒能治好他……」
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