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在,媽媽……去世……在我……十二歲……的……時候……」莫長川努力地想要把話說清楚。
所幸鍾潮生跟隨她有半年多了,已經適應了她的說話方式,因此也能聽懂個大概:「嗯,這個其實之前鄭管家的話里有提及過,但我當時不確定。」他給莫長川倒了一杯熱水,儘量讓她能以放鬆的狀態講述她自己的過往。
「媽媽……住了很久……醫院……爸爸……公司……那時候……好像、好像……遇到了……麻煩……鄭伯說……會影響……我們家……」她把手機解了鎖,點開了一個名為「家」的相冊,把手機推到了鍾潮生的面前。
那是一張全家福,如果不是衣著打扮上與現在的主流不一樣,幾乎難以看出來是多年前的舊照。照片拍攝的地點,是在一幢別墅的庭院裡。照片裡的一對長相俊美的中年男女,男子穿著得體的深色三件套西服,雙手輕放於女子肩上,似乎剛把質地厚實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眼中儘是柔情;女子則穿著深灰色的百褶長裙,上身是象牙白針織毛衣,披著一件比自己肩膀大了一圈的灰色羊絨長外套。她正抬頭與男子深情對望,左手反搭在男子的手上,右手放在身前的小女孩肩上。而站在他倆中間的,則是一個眼睛長得特別漂亮的小女孩,看上去大概還是小學生的年紀。她正雙手捂著嘴巴,一雙水靈剔透的大眼睛微微向上,抬著頭偷看著身後男女的臉,即使捂著嘴巴也擋不住那狡黠的笑容。
小女孩的大眼睛明顯是繼承自身後那位目若秋水的女子,而這女子的眉目與臉型,都與眼前的莫長川長得十分相像。
「這是……我的……爸爸……媽媽……」莫長川緩緩說著,用手指了一下中間那個小女孩,「這是……我……」
鍾潮生微微一愣——雖然他明白如果這照片上的男女是莫長川的父母的話,那站在中間的小女孩就必定是她。然而若不是她親口確認,他肯定無法把照片裡那個機靈可愛的小鬼頭與眼前這心如死水的莫長川聯繫在一起。他還記得在醫院的病房裡第一次看到莫長川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當時她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樣子尚且歷歷在目,還有那雙死氣沉沉毫無波瀾的大眼睛,怎麼也看不出來有一丁點這小女孩的影子。他不禁想起了「相由心生」這個人們常說的詞語——果然心境變了,外貌上也就會隨之變化,古人誠不欺我。
莫長川一點都不驚訝於鍾潮生的反應,患病這五年以來,她一開始還努力地跟平常一樣,會稍稍在意自己在人前的形象。後來越發不可收拾地出現進食障礙所帶來的其它問題,身體和外貌都逐漸產生了無法控制的變化,而當她意識到並看到鏡子裡的人之後,她簡直無法相信那個醜陋不堪瘦得完全脫了相的人竟然是自己。
這張照片是他們一家人最後一次全家福。拍照的前幾天,天氣一直不太好,看似「暴虐」的冷空氣南下到沿海地區,最後也只能化作幾道陰晦潮濕的冷雨,給沒有暖氣供應的南方帶來一堆堆討厭的霉斑,以及各種煩悶提不起勁的心緒。然而拍照的這一天,老天卻是給足了面子,周末出了個大太陽,這讓小長川的心情也隨之明媚起來。
本來她以為,這一年會跟這天氣一樣,哪怕遇到風雨如晦的日子,也總有放晴回暖的時候。可她卻無法預料到,她會在這一年裡突然長大,她的世界也隨之坍塌……
「媽媽,爸爸去哪裡了?我期末考試考了全班第一,為什麼他都不回來跟我慶祝?」小長川手裡攥著期末成績報告手冊,鮮紅的小嘴巴微微撅著,一臉的不高興。
董憶茹拿著毛巾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汗,耐心安慰道:「長川乖,爸爸公司里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今天晚上要加班,特地交代媽媽今晚記得帶長川去吃自助餐,吃完還讓媽媽帶你去旅行社拿些資料,看看你暑假想去哪兒玩。」
小長川當天才在學校里聽朋友說起暑假要去國外的迪士尼樂園,她心裡的小算盤也打得噼里啪啦的,當時還想著這次期末考試拿了全班第一,說不定能要求爸爸媽媽暑假也抽空帶她去玩個夠。
「媽媽,」小長川撒嬌道,「為什么爸爸明明是老闆還要加班啊?」
「呃……因為……」董憶茹一時語塞,有點哭笑不得,「因為爸爸要負責給文件簽名啊!」
小長川突然盯著董憶茹好一會兒,一臉不屑地說道:「媽媽,老師常常教我們要誠實不能撒謊的哦。」
董憶茹被她這麼一說,心裡有點發虛:「嗯?撒謊?」
「媽媽您在撒謊,」小長川就這麼一直盯著董憶茹,「爸爸每次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