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父女二人都失眠了。
莫皓宇坐在書房裡,翻看著與董憶茹和莫長川舊日的合照,還有自莫長川出生以來就已經錄下來的視頻,心中更覺百味雜陳。
董憶茹那張美麗的面孔定格在了三十六歲的那一年,然而她的樣子看起來竟如同二十多的女性,無論是外觀還是氣質,都感受不到歲月留下的印記。都說「相由心生」,女子婚後的容顏也常與婚姻的質量有關,董憶茹更是印證了這一個說法。後來女兒出生了,她的臉上就多了一分為人母的成熟韻味,但心態依舊年輕,也還是那個知足常樂的女子。他們雖然只相愛了二十年,但那卻是莫皓宇這一生之中最幸福最難忘的。她雖然看上去並不是特別聰明,卻是這個家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自她從這個世上消失之後,這個家也變得黯然失色,縱使一切看上去都像是運作正常,但只有莫皓宇知道,每當夜裡獨自坐在家中的時候,會有多麼想念那些她默默守候在身邊的日子。因此後來莫皓宇寄情於工作,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公司,或是出席各種應酬,儘可能地減少獨自在家的時間,免得睹物思人。
同一片夜空的另一邊,莫長川靠坐在房間的沙發上,沉默地眺望著燈光璀璨車水馬龍的大街,不由得想起了住在大宅里的那段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媽媽身後的時光。
莫家曾經也有過經濟條件只能算得上是中上的時候。那時莫皓宇還只是全球五百強企業里的上班族,並不是如今那位在商場上頗有名望的莫先生。對於莫長川來說,她倒是希望過的是那樣的生活,畢竟那時候的爸爸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家人,媽媽也不至於要獨自去面對病魔。可上天是公平的,它給了你財富,也會從你的身上帶走對你來說最珍貴的東西,所以它從莫皓宇身邊帶走了董憶茹,從莫長川身邊帶走了媽媽。
莫長川實在是毫無睡意,只能出去客廳,打算熱一杯牛奶喝。
鍾潮生聽到隔壁房間的開門聲,就知道她肯定是睡不著了。他也出了客廳,從莫長川的手裡接過牛奶和杯子,示意她坐著等。
這時候正值陽春三月,南方的天氣陰冷潮濕,讓人感覺不太舒服。莫長川由於受進食障礙的影響,身體相比同齡人弱,用中醫的說法就是氣虛體質,脾胃虛弱。
鍾潮生從冰箱裡取出一塊生薑,用破壁機榨出大概一湯匙的新鮮薑汁,倒入湯碗底部。然後把莫長川拿出來的全脂牛奶倒入鍋里,放入白糖加熱。牛奶沸騰之後大概一分鐘時間熄火,迅速倒入湯碗之中,靜置一分鐘即可。
「過來這邊吃吧。」鍾潮生端著湯碗,放到了客廳另一邊的餐桌上。
莫長川看著鍾潮生那一副輕車駕熟的樣子,才過了那麼短的時間,他手裡的牛奶便由液體變成了固體,她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你這是什麼魔術?怎麼這麼有趣?!」莫長川瞠目結舌地用小勺子戳了戳湯碗裡像極了布丁的東西,臉上寫著滿滿的不可思議。
鍾潮生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說:「這叫薑汁撞奶,是廣東那邊的甜品,以前在甜品店打工的時候學的。」
想起鍾潮生說過以前一天打好幾份工的事情,莫長川的鼻子竟覺得有點酸:「小鍾,以前的日子……很苦吧?」
忽然被問起這樣的問題,鍾潮生愣了好一會兒。後來他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身體上的苦不算什麼,不過,只要看到妹妹能過得舒心一些,就會忘記什麼是苦了。」
「你真的……十分疼愛你的妹妹呢。」莫長川喃喃自語。
「雖然家沒了,但她那時候還在嘛……你見過倉鼠的跑輪不?」
莫長川點了點頭,她曾經在一些網絡上的視頻見過,還曾經納悶為什麼倉鼠的主人要給它們設這樣的東西。
「據說倉鼠是一種很需要運動的生物,如果不給它設跑輪,它旺盛的精力就無處安放,會啃籠子也會焦躁,所以就需要跑輪,讓它適當地消耗它的體能。我覺得其實我有點像倉鼠,妹妹在的時候,我就習慣了一天到晚忙個沒完,就像一直在跑輪里奔跑的倉鼠,高昂的住院費用迫使我不得不四處打工。但她剛一離開,我的腳步停了下來,過多的精力就會讓我覺得無所事事,越是無所事事就越是不安頹廢,在接到你的聘用之前的那段日子對我而言十分難熬,因為我的腦袋總是不能跟身體一樣停下來,這種身心不能合一的感覺會讓我十分崩潰。就像人們經常開玩笑說的那幾句話,我會經常思考『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麼?』當這些問題得不到回答的時候,會感覺人生仿佛失去了意義,竟真的有一種想要追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