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有好幾樣藥要按時吃,唐松靈再捨不得叫苗韻也得把她叫起來,簡單漱了下口,將穆寧帶來的午飯拿出來。不想才吃了兩口就去衛生間吐了好一會,唐松靈輕撫著瘦得硌手的脊背,硬生生忍住逼上眼眶的酸意。
本來就沒吃多少東西,又這樣吐,是個正常人都受不了,何況苗韻。池律幫忙攙著她另一隻胳膊,隔著厚厚的外套都能摸到骨頭。
好容易吃了藥,又沉沉睡了過去,唐松靈在床邊怔怔看了很久,才想起什麼,轉頭對池律道:「你趕緊去外面吃飯吧,餓久了會對胃不好。」
「你呢?」
唐松靈抿了下唇,又回頭看苗韻,「我想再陪會兒我媽。」
「你不吃飯?」
唐松靈搖頭,「我還不餓,一會兒再說吧。」
池律面色微沉,但並未說什麼,只看了會情緒有些低落的人,抬腳走出病房。
剛出房門沒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他頓了腳步,轉頭看追出病房的人。
唐松靈快步跑到他跟前,「下午你還有其他事嗎?」
「怎麼?」
唐松靈似有些侷促,眼神飄乎不定,「要是沒事的話,你可以先回家嗎?我會快點回去。」
池律想不通這前後連句話有什麼邏輯關係,「我有事你就不回去了?」
「啊不是」唐松靈囁嚅道:「你在家的話,我一會兒就、就不去送外賣了,想和你多呆一會兒」說著突然低了頭,「平時,你太忙了,總是見不到」
池律垂眼看著唐松靈低頭時漏出的一節白生生的脖頸,垂在身側的指節動了下。
走廊光線有些昏暗,人來人往,但更多的人聚在不遠處,把一間病房門口圍得密不透風,都探頭往裡瞧著。
很快那堆人往後退開,裡面出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高聲喊著驅散人群,「把路讓開,別圍著了。」
那醫生還沒喊完,下一瞬人群驟然散開,許多人快速往這邊退過來。
「小心!」,池律低聲喊一聲,立刻抬手覆在他頸後往懷裡一帶,兩步退到牆根。
很快,被人圍著的病房門口推出一架移動床,上面躺著人,但全身都蓋著白布。
唐松靈被池律嚴嚴實實按在懷裡,大手兜在他腦後壓著。
看不見,但周圍驟然提高的嘈雜聲伴著移動床從身後經過時輪子碾在地面的沉重聲,讓心跳驟然變得劇烈。
莫名的不安讓他有些急躁,剛試著動了下腦袋,頭頂便傳來池律略微低沉的聲音,「別動。」
他一向都很聽池律話,果然不動了,但耳邊嘁嘁喳喳的議論聲卻越加清晰。
「唉,好可憐吶。」
「昨天還好好的,這人說沒就沒了。」
「可不是,昨天下午還和她一塊吃飯,說是下個禮拜兒子就回來了。」
「前天在樓道碰見她,看著氣色挺好的,人也樂呵呵的,怎麼這麼突然?」
貼在胸口的人呼吸漸漸變得急促,掌下柔軟的脖頸都在細細發顫,池律垂眼望著他黑漆漆的頭頂,手掌輕輕摩挲片刻,抬頭四下看了看,帶著懷裡人轉進一步之遙的樓梯間。
周圍陡然安靜下來,另一隻手撫上唐松靈劇烈顫抖的肩背,陪他靜靜站了一會兒,但胸口傳來的濕熱告訴他好像效果不大。
池律微蹙了下眉,將他略微推開些,但撫在後頸的手卻一直沒有拿下來。
他咬字偏重,但語氣卻放得很輕,「唐松靈,沒事的,不要害怕。」
「那個人是李阿姨,她她一直都是一起透析的病友里最樂觀,最熱心的人,之前還幫我照顧過媽媽,怎、怎麼會」
唐松靈哽咽得厲害,吐不出完整的字句,一口一口艱難得吸著氣。
池律略俯身,看著他認真道:「這只是個例外。」
唐松靈搖頭,滿臉是淚,「去年有個同病房的叔叔,也沒有堅持下去,半夜拿了臉盆放在床下,割腕了,那天正好、正好媽媽不舒服,我去陪床,睡得迷迷糊糊,還以為是水滴聲,結果第二天護士查房的時候,人都死了好久了,滿滿一臉盆血我,我怕」
他說的斷斷續續,發顫的聲線里藏著太多無助和崩潰,池律看著那雙濕潤發紅的眼睛,撫在他腦後的手指也開始顫抖。
好久,大拇指抵著唐松靈耳後,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後頸,無聲安撫著。
他其實想安慰唐松靈,說苗韻沒事,她還有你,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