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律在床邊坐下,抬手撫著他的髮鬢,低聲問:「怎麼了?」
被問的人不說話,只管直直看著他,但很快,便感覺到左手心裡鑽進一隻比他小一圈的手。
池律立刻反手握住,用掌心捂著唐松靈冰涼的指尖。
唐松靈笑了下,眼睛亮亮地看著池律,「能留下來嗎?」
池律愣住,好半晌,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怕黑嗎?」
「不,我想你陪我睡,好嗎?」他臉頰不知何時紅了,又問得很輕,帶了點小心翼翼。
池律心口滯澀,這幾日壓在心頭的事他一直在下意識躲避,每每要開口時,看著唐松靈太過乾淨的眼睛,又太怕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於是一拖再拖。
可此時,他知道自己僥倖偷來的片刻溫暖要到期了。
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艱澀道:「松靈,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離開。」
他說得無比艱難,每一個詞都很用力,要重複好幾遍才能說下去,可每說一個字,心裡就痛一分,絕望就漲高一分,胸口像塞了一朵浸了水的棉花,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唐松靈終於察覺到不對,從被窩鑽出來坐直身體,急道:「你怎麼了?」
池律臉色發白,連唇瓣都沒有顏色,他說,「我能再抱抱你嗎?就一會兒,之後所有的事,我都會告訴你。」
唐松靈臉上閃過一絲異色,但很快就點頭道:「好。」
他往床邊挪了挪,鑽進池律懷裡,低聲道:「沒關係,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要說,不要逼自己,或者,等你覺得可以平靜說出那些事的時候再講,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先離開你。」
「永遠?」池律聲音低低的,卻透著強烈的不安。
「對啊,永遠。」他歪頭蹭了蹭池律的脖頸,溫聲道:「我保證。」
他感到圈在腰上的手又收緊了些,兩具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隔著薄薄的睡衣。
池律的心跳緩而重,唐松靈的性心跳則快而輕。
「好,永遠。」
他握住唐松靈的手,用力提了下嘴角,開口時心口疼得喘不上氣,「之前說過要跟你說一件事。」
唐松靈退開身,看著他道:「嗯,我記得。」
「我最近查了一些事。」他不敢看唐松靈的眼睛,怕自己沒勇氣繼續說下去。
「嗯,還有呢?」唐松靈輕聲問。
「四月十五晚上。」
窗外夜色潑墨般濃,似乎再也不會亮起,可能是夜深了,遠處都沒有燈光,世界很安靜,所以池律乾澀沙啞的聲音越發清晰,唐松靈偏頭看著窗外,靜靜聽他說七年前的那場陰謀。
聽到最後又開始發愣,聲音什麼時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覺得有些奇怪,他就是談了個憐愛而已,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了,需要這麼多人對他下手,起初以為這件事的參與者只要韓莊和路政兒。
沒想到還有還有池律他爸媽,被連帶的還有賀旗和李阿姨。
四月十五,本是個月圓之夜,但該圓月沒有圓,卻出現這麼多妖魔鬼怪。
還真是熱鬧。
「松靈」耳邊響起池律發顫的聲音。
唐松靈回過神,視線卻仍然漂浮著,像是不知道該看什麼,「你先出去吧。」
池律愣住,漆黑的眼睛裡立刻爬上驚恐,他急促喘了口氣,聲線抖得不像樣子,「你說過的,永遠」
「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池律張了張嘴,半晌只道:「好。」
他轉身出去,將門輕輕帶上,他不記得自己等了多久,時間變得無限漫長,直到身體僵了麻了,血液不流動了,眼前開始天玄地轉,等得視野開始焦枯,黑沉的屋子又重新亮起微光的時候,眼前關上的門才又重新打開。
唐松靈哭過,眼睛紅腫著,但已經不見了淚水。
「進來,給你看樣東西。」
他說完又轉身進去,開了大燈,周圍瞬間大亮。
唐松靈打開衣櫃,從最下面拿出一個生了鏽的鐵盒子,走到池律身邊坐下,將鐵盒子放在地攤上,「坐下。」
池律的視線一直追著他,聞言立刻坐在唐松靈對面。
他手伸進脖領拽出一個根拴著小鑰匙的繩子,將又盒子上有些生鏽的小鎖打開。
似乎預感到要看到什麼,池律心跳得厲害,直到真的看見,眼睛變不自控得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