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咬著舌尖,垂在身側的手攥成一團,沒來得及修理的長指甲陷入肉里,用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告訴自己,無論想不想,林夜都必須走。
林夜不走,就會一直被罵,會被這些人戴著有色眼鏡看待。林夜的未來,會被數不清的唾沫和偏見毀掉。
就算熬過了這一次的風波,就算時間可以沖淡影響,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林夜那麼好,不會有人無緣無故針對林夜。而他太糟糕了,只要林夜在他身邊,終究會被他牽連。
他知道林夜家裡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林夜也不像是會在榮晟初中久待的人,林夜遲早都要走。
那為什麼不現在就走。
連他一個小孩子都知道,人心是難測的。家裡再有權有勢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他會毀了林夜。流言蜚語的力量不是他們能掌控的,他一個人沒什麼,但林夜不行。
林夜應該永遠站在最高處,被掌聲和鮮花包圍,他生來就該被仰視,而不是被他拖入淤泥,苦苦掙扎。
思及此,江逢倏地清醒,不舍和痛苦被他牢牢按在內心最深處。
越來越大的雨水模糊了視線,他看著林夜,聲音很輕,問:「林夜,你不知道他們都說你什麼嗎?」
很小很小的聲音,夾雜在雨聲里顯得很模糊,可江逢知道,林夜聽得見。
他的話音一落,黑色的雨傘被風吹到地上,林夜不再冷靜,猛地站起來,雙手箍住他的肩膀。
林夜反應很大,語氣異常急促,「不是真的,江逢,那些話都不是真的。你相信我,再給我幾天時間,我可以解決,我不會讓它們影響你。」
江逢疏離的眼神在他心上重重扎了一刀。
林夜遲緩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慢慢鬆開手,像個無措的孩子,姿態放得很低,近乎哀求地說:「江逢,你別信他們。」
江逢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他不信,他從來都不信。
可太多人信了。
三人成虎,謠言可畏。
時間一久,真的假的都不重要,所有人都只會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
誰不喜歡看著神一樣的人物隕落神壇啊。
既然是因為他,那也該讓他來結束。
林夜,對不起。
江逢在心裡無聲說,就當他相信了吧。
他花了幾秒鐘順著林夜的眉眼仔細看了看林夜的樣子。
他想,他見過太陽一樣的人物,以後的日子總歸不會黑暗,陽光會照進來。
林夜會永遠待在他的記憶里,所以分別並不可怕,他不該害怕和林夜分別,也不該不舍。
……
岑溪被突然爆發的警報聲和滿目飄紅的數據嚇得魂沒了一大半,手指飛快在操作台上操作。
好幾分鐘過去,電流逐漸減弱,數據恢復穩定。
岑溪鬆了口氣,探究的視線落在江逢臉上。
平穩的數據突然標紅,這意味著患者腦海中最痛苦的記憶被喚起。
理論上是這麼說的,不過岑溪從醫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碰見。畢竟很少有人的記憶能痛苦到影響儀器,真是那麼痛苦,那還找回來做什麼呢。
他這麼想著,還沒琢磨出什麼名堂,就發現江逢睜開了眼。
岑溪走近,檢查他的狀況,問:「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江逢的表情很空洞,像是電療的後遺症。
岑溪又問了一句,「沒事吧?」
這次江逢才意識到岑溪在說話,他眨了下眼睛,又重新閉上,啞聲道:「沒事,能讓我先緩一會兒嗎?」
「好。」
岑溪關上門,離開前,告訴江逢不要碰儀器的任何按鈕。他只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半個小時後,這裡會迎來下一位病人。
江逢沒有待夠半個小時,只過去了十分鐘,他就收拾好,套上羽絨服,推開了儀器室冰冷的房門。
岑溪在外面等著的,表情有些震驚,沒忍住提醒,「其實還能再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江逢面色無異,只有發白的嘴唇暗示著他的心情並不平靜。
「行吧。」岑溪也不強求,「先來辦公室,我給你開些藥,然後你就可以回去了。今天最好不要洗澡,那些小針孔肉眼看不見,但沾了水也挺不舒服的。」
江逢跟著他去開了藥單,又按著醫院提示牌的指引去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