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咬咬牙,一把放开刘太公的下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扬声道,“得了,别搁我这院门前掰扯些屁事了!我刘季在咸阳城,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岂会让你们败坏我的名声”
刘太公听他又开始吹嘘了,不由重重哼了一声,抖着胡子道,“乃翁听闻咸阳城中,九级的五大夫满地跑,二三品的大官出门就能碰到一大堆,敢问你刘季算哪根葱?”
得了个官便这般张扬,哪天被人害得满门抄斩都不知怎么死的!
他见刘季怔愣着没开口,以为能趁机收住对方的性子了,正要再接再厉,却听刘季一拍脑袋道,“嗐,不就是请我家王上来府中坐坐嘛,这有何难?不过,王上公务繁忙想来无暇光顾,老头子,若我将王上最宠爱的九公子请来,你可敢站在院门大喊一百声‘我错了,我儿刘季才是刘氏最聪慧之人’?”
刘太公见他又开始吹嘘,顿觉一阵头疼,赌就赌,这回定要好生教训这小子!
他遂看向院里的扫帚道,“好!但若你请来的是冒牌货,便不得再随口吹嘘半句狂言,不然”
刘季不在意地摆摆手,“没有甚么‘不然’,我定会让你见识见识本官有多风光!”
嘿嘿,以他的官职爵位,当然不够格请君王父子来府上,但谁让他认识一条捷径呢?
糟老头子,等着惊掉眼珠子吧,好教你看看我刘季究竟是不是王上的心腹!
次日傍晚时分,明赫躲在殿外丹墀处,待与君王议完事的李斯急急走出来,才高高兴兴地脱了小方口鞋,飞快冲上前扑进父王怀中。
嬴政笑着起身一把接住他,低头嗅了嗅小家伙散发着清香的短发,问道,“吾儿今日可沐浴过了?”
说起来,这小家伙可比公卿们还讲究卫生,夏日时节,他日日皆是要沐浴洗头的呢。
明赫奶声奶气道,“洗过了呀!孩儿今日与韩信爬树跑步,玩得一身的臭汗,特意洗了才来找父王的,嘿嘿,我用的最新款野花香味澡豆哦,父王快闻闻,好香的!”
年轻的君王埋在他发间深吸一口气,满眼柔情地看着小家伙,伸手轻轻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脸蛋,温声道,“寡人的小崽果然是最香的!咦,你日日在园中跑着,倒丝毫未见晒黑,倒是个天生的雪娃娃。”
明赫仰起头捧着父王俊朗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笑嘻嘻道,“因为孩儿样样都是随父王的,当然晒不黑啦!”
他跟父王分享了些今日玩耍的趣事后,忽然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附耳悄声道,“父王,有人让韩信邀请孩儿去他家中做客,孩儿能去吗?”
嬴政微微挑起如剑的长眉, 面露诧异看向小家伙,“做客?”
也不怪他对有人邀请小崽做客感到惊讶——若是在盛行“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唐宋时期, 君臣设下宴会互相邀请,自是常有之事,据史料记载, 当年宋高宗赵构前去权臣张俊家中参宴时, 各色下酒凉菜、热菜、羹汤、果脯便足足有188道呢,连给随行的军士也备了炊饼两万个、熟肉三千斤!(1)
但嬴政身处的不是繁华盛世,而是生产力低下的战国乱世。这时节, 粮食是最为宝贵的物资,因为无人知晓哪天会猝然开战, 国库粮仓必须时刻充分保障足够的军粮。
事关国家存亡之“兵戎”大事,列国诸侯自然慎之又慎, 故而, 鲜少有人如赵王那般, 动辄在宫中设宴款待公卿大臣。
这时节, 君王盛行的示恩办法, 是在每年的五月初五恶日,命人捉来许多“弑母妨坤”的鸮鸟, 将之剁成肉酱后赏赐给群臣,食之以辟邪。(2)
如此一来, 君王尚不敢随意浪费粮食, 身为人臣, 谁又会不识趣地在君王面前, 显摆自家丰盛的筵席呢?
至少在秦国,并无臣子会宴请君王及其家眷。
霎时, 他脑中渐渐浮现一个人嬉皮笑脸的模样,大秦满朝官员,性子这般张扬的,恐怕也只有此人了吧?
果然,明赫将凑在父王脸庞轻轻贴贴的小脸收回来,兴高采烈答道,“是的呀父王,是刘季邀请孩儿明日去做客呢,到时韩信也会一起去的哦!他说,是刘季家人搬来咸阳为庆祝乔迁之喜,才想要邀请孩儿前去的”(3)
说着,他怕没接到邀请的父王多心,忙又抱着君王的胳膊,脆生生解释道,“韩信还说了,刘季担心自己身份低微,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邀请您同去,而兄姊们课业繁忙,他也不敢打扰,这才单单只请了孩儿不过,若您也能跟着孩儿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