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是肖府中人,竟然不知道肖黛并非老亲王亲出的吗?”沈石安故作惊讶地停顿片刻,随即点点头,“也对。窝藏乱臣反贼之后这种事,换了谁都要小心些的。最好是将秘密烂在肚子里、直到带进坟墓。”
肖南回狂跳的心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但内心却以掀起滔天巨浪。
黛姨不是肖家人?怎么可能?他们生的那样相似,又相依为命地过了这么多年......
可是偏偏就是这般荒谬的设定,令她回想起过往的些许疑惑和细节。
比如黛姨为何失了神志之后的这些年,一直在那偏院里没日没夜地织着带子;比如为何她会在晃神间讲起出口成谶的故事;比如为何雨安之变她拼死护着那条带子存活下来,而肖准却对那条带子一无所知、反而将其与血衣随意锁在一堆旧物之中;比如她为何会在那场诡异梦境中见到黛姨......
过去种种、纷至沓来,令她错愕而迷茫。
黛姨究竟是谁?肖准又是否知道这些事?还是说......这才是肖家被灭门背后的真正原因?
肖南回死死盯着那沈石安,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沙哑。
“你说清楚,谁是乱臣反贼?”
沈石安神情平和。
他本就享受这种高高在上、把控全局的快感,有所保留地施舍于他而言,是一种无上的优越感。
“她本姓扈,与我一样出身北方最古老的四个氏族,是织锦一代最后的传人。于二十三年前参破天绶之中的预言,却仍要将其藏匿到最后一刻。我找到了她、并向她提出了一项交易。但她最终选择了拒绝,而这拒绝带来的下场,你想必也知道了。”
扈姓?那不是......
有什么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暂且将它放下,追问自己还未得到的答案。
“什么交易?”
沈石安一顿,目光落在她脸上。
“自然是,你我现下要谈的交易。”
现下要谈的交易?是指那条带子吗?
等等,不对。
她与夙未之所以会追到霍州,正是因为那条织锦上有北地黑木郡沾染的煤烟,这说明那条带子曾到过霍州,却又不知因何变故辗转去了赤州。
从吴醒那张图纸来看,邹府便是扈家旧宅。如此家大业大,当年能够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定是做了万全之策。可为何早不暴露、晚不暴露,偏偏在很久之后的那一年被斩草除根?
或许有一种可能,扈家在遭受灭顶之灾前,曾秘密回过霍州寻求昔日盟友的帮助,但有人背叛了他们,将他们连同那还未问世的预言一起,出卖给了当时的天家。
或许,沈氏能够掌管煤炭贸易这许多年、又豢养私兵把持水路,却从未招致倾覆之祸的原因,就在于此。
那沈石安在说谎。
他是否一早便已知晓那天绶中的预言,而所谓交易不过是一场避重就轻的阴谋。
肖南回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对方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相碰,竟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丁未翔就站在另一侧,思考了许久也没明白这笑到底从何而来。
她望了望那沈石安矮胖中透出一股憨厚劲的身体,由衷感叹道。
“你说的没错,有些人说的话,确实一个字也不能信。”
夙未点点头。
“道不同,多说无益,不如各从其志。家主以为如何?”
沈石安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又堆上一层笑。
“此言差矣。从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晓你我是同路人。侍奉神明的天赋是深藏于骨血之中的。只是代代稀释、逐渐凋敝,如今能得几滴神血都十分不易了。不要浪费这种天赋。”
肖南回上前一步挡在男子身前。
“说得好听,不过为奴为仆而已,算什么天赋?”
“为奴怎样、为仆又怎样?人生在世,还不是被生老病死所役?”沈石安的神情开始发生变化,声音也变得低沉而轻柔起来,“星回于天,岁且更始。山河逆转,不过百年。人却如此渺小而脆弱,往往连这天地间的短短一瞬都不能捱过。但你若能横亘这百年以上的荣枯往复,你便能拥有比常人更多的慧识、更多的财富、更多的选择。”
望着那黑水中陈腐的身体,肖南回只觉得那些字眼从她的左耳进入、右耳滑出,半点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对方说得越是蛊惑,她脸上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