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了瞅眼前这人,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的,有点儿不敢哭;再瞅瞅旁边立着的姐姐,冷着张脸看样子就不好惹。小眉毛立即就委屈地耷拉下来,疼得抽抽,却不敢嚎。
冼昭笑了笑:“没事的,哭吧!哭出来就没那么疼了。”
闻得这一句,童子感到眼前这个人颇为亲切,一下没忍住,不管不顾便扑上去嚎了起来。
哭了有小片刻,一旁的老总管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去拉开了小童:“得了得了!”,扯开一看又是那日小童,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又是你!这救了你一回二回,这是赖上爷了不成?”
小童被宁福凶神恶煞地一吓,刚缓和下来,又被吓得哇哇大哭。
冼昭从怀里掏了掏,竟掏出拿出一块一口酥,他剥开纸包递给孩子:“喏,不哭了。”
小童擦了擦泪,带着鼻涕水儿接过糕点,斟酌着咬了一小口,鼻涕水儿吹了个泡泡,终于裂开嘴笑了。
聂莼桑看着冼昭,想:他似乎,是真的很疼爱孩子。他说的那句“国为国,只有妇孺老幼皆觉安稳,才能长治久安”,残女说他不能给百姓安宁,是这样么。
思忖间,冼昭又吩咐宁福给了农妇一袋银子,小童子和他娘千恩万谢抽抽搭搭地走了。
聂莼桑这才发现,昭王的衣服被揉得邹巴巴的,满身皆是污污的河水渍和青黄的鼻涕泪水儿。
她道:“爷的袍子弄污了,要不回府吧。”
冼昭笑道:“不打紧。这次出行,本就是过得平常人的生活。百姓劳累耕作,也没有时常跟换衣物的道理。”
眼瞅主子游玩兴味正浓,管家麻溜儿说道:“爷,这镇上最有名的呀,便是前头的茶汤铺子说书!哎哟说的那叫一个好呀!要不老奴引您和娘娘前去瞧瞧?”
这上箬节本来热闹极了,可晌午过后却难见人踪。安静中有一处喧哗就显得特别地引人注目,放眼处是一个茶汤铺子。
这可不,男女老少正围坐在那里听说书呢。
茶汤铺子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讲前朝幽王舍江山取美人的段子,是个落于窠臼的陈段子,但大家伙儿就是爱听。
听着听着聂莼桑想起在宁府时,有人问过宁王冼子甄的一个问题:“如若可以选择,江山和美人,你会选择哪个?”
冼子甄说:“江山是皇兄的江山,美人只是我一个人的美人。我尽己所能所维护的,必然是自己的东西”,说罢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聂莼桑,她却避了开去。
这样的答案任哪厢女子听了都要动容,可是她是聂莼桑啊,血刀滚肉里的聂莼桑,死过一次了,早就没有了心的。
她当时执茶盏坐在一旁,看着问问题的天真小姑娘,不置可否,待姑娘走后,她只笑答:
“宁王殿下还真是怜香惜玉。可这江山若是倾塌,如山中之林的美人们,恐怕也难复存在了吧。”
她也不是觉得天下与皇权多么重要,只是她来自纷乱战国,满眼的血与杀戮,早知江山平和是多么的难求与可贵。
可不知为何,如今看着眼前的冼昭,这真真正正的大晁天子,她却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会是什么,这个连她自己都嗤之以鼻的问题的答案。
他的答案,一定是美人吧。
她转过头,看到夕阳下冼昭的侧脸,在一众看客中如此出挑。
她轻声问:“陛下,如若是你,江山和美人,你会选择哪一个?”
昭王看着她,笑道:“没有选择”,仰头喝了一口茶,他接着道:“我的出生,决定了我不能自己做选择。”
莼桑怔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三岁入毒门谷,吃喝住行、一言一语、甚至什么时候微笑、什么时候皱眉,都是按照谷中的规矩来。自己不过一把有待打磨的兵器,一颗将要落下的棋子。器物的感情,重要么?
月琉公主、大晁天子,如果将身份摊开,他可能是懂她的罢?她和冼昭真是同病相怜,可是却不能惺惺相惜。
思忖间昭王看了桌子上的小菜一眼,是一盘干煸黄花鱼,下酒用的。
他夹取一小箸,道:“美人若鱼,江山若熊掌,既然已得熊掌,就该好好负起相应的责任。”
聂莼桑没有说话,这本该就是大实话,眼前人真心言语,她在妄图些什么呢?
说到这说书先生喝了口茶,一时间场子里活络了起来,全是听客食客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响。
有人说这为了美人舍弃江山的君王,着实是个昏君;有人反驳只执着于天下与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