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多,而这个月琉女,却弄巧成拙地在画舫之上,帮助他躲过了自家追兵。
想到这他笑了笑,挥手禀退乌衣卫,进了龙乾宫。
入门就看到了床边坐着有些紧张的她,脸上涂了乌暗的铅灰,与一双素白的手极不相衬。灯火摇曳,他靠着窗楣饶有兴致地瞧着她,见她咬唇捏紧裙角的模样,有些好笑。
方才擦着箭刃而过,站起来还是一副毫不畏惧的凛然模样,现下侍个寝却害怕成这样?既然此前做好了打算要引起他的注意、获得他的恩宠,现在却又想藏起自己的美貌?
他忍不住逗逗她:“还不为寡人宽衣?”她一怔,却咬了牙强装镇定地起身净手。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起了玩闹之心。知道窗外有人与她内外呼应,他与她故意贴得极近,两人投在窗纸上的影子并成一个,就像寂寞的人拥着自己。
而窗外暗器发散,竟然直朝两人射来!
他皱眉,一个翻身将她带倒,窗外之人为了刺杀他,竟连这堂堂月琉公主的性命,也不管不顾么?
他看着身下这张有些稚气的脸,透着与年龄相差悬殊的成熟,他忽然就有些心疼,那种两条濒河求水的鱼,相知相惜的心疼。
他想,王室子嗣的命运真是从来由不得自己,但不知怎么,就想好好和她说说自己儿时的故事。冷夜中,月色倾泻一枕芳华,他看见女孩悄悄将匕首藏进了身后。
一夜未眠,清晨的光里,他侧头看,睡梦里她的眉头也未曾舒展,眼角的泪痕尚在,犹记昨夜她梦里哭出声响。“父皇,不要让女儿去杀人好不好?父皇,您当真不要我了么……”,呜咽声碎。
这样一个挂着公主头衔的人,该吃过多少常人不敢想象的苦,她心里想要的,不过是平凡人家的平凡生活吧。
他不禁伸手抚了抚她未展的眉,一下一下轻拍着她,在她耳畔安抚低语:“乖,不会不要你的,不会不要你”。
他说过,宁王府好比金丝笼,而这长安宫,又何尝不是一只更大的金丝牢笼。
他曾说,她若不愿,他放过她。之前将她留在宁王府里,想至少有朝一日,她还能够过她想要的平凡生活,可是她却又将自己呈送到了他的面前。
伴君如伴虎,自古如此,既然不能远离他这只虎,便由他这只虎来好好守护她吧。
他升她作贵嫔,给她物质的安稳,庇她免受后宫的争斗。
春狩日为她挡那一箭,是真的很疼,但也是真的很开心。从前四处斡旋,战场厮杀,说是保家卫国,保卫他万千子民,可是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庞大又抽象的概念;那是他不得不担的责任,似有千斤,但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而这一次,他却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保护的意义,那种空缺的地方,被填补得满满实实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竟这样在乎了?
这么些年,他为掩人耳目总是一副纨绔做派,有妃嫔缠上他也来者不拒,毕竟,他是王,温柔乡里沉醉也确实舒筋解乏。但太液湖旁瞥见她离开的背影时,他却突然没了兴致,只对身旁美人摆摆手道:“退下吧,寡人乏了。”
聂莼桑就像他冼子酥豢养的一只猫,他只想无声无息的养着,想让她开心,舍不得她受一点伤。
他带她回姑苏,带她去喜欢的地方,带她看景,带她听书,带她去姑苏鹊桥。他一度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美好得不行。他想,日后一定要多带她来。
可,之前一直在查皇陵陪葬品被盗一事的江月夜上报,丢失的那具尸体,是战国时代的月琉将军,也是他的贵嫔,聂莼桑。
他跌落在了鎏金椅榻上,自己怎么会没想到,那只簪花银镖,是传闻中百年前毒门谷的器物。而月琉将军,是高祖处以剜心刑的人。手覆上心口,不住颤抖。
他去了酒肆买醉,却越喝越烦躁。清晨回到养心阁,半梦半醒间,他知莼桑已将匕首比上了他的胸口,他没有睁开眼:“罢了,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她拿回去,不为过。”
他攥紧了身侧的拳头,心头疼得发紧,可聂莼桑的刀,却没有落下。松开拳头,朦胧中眄见立在窗前的瘦弱身影,他掀开锦被下床来,悄无声息地,将支在暖炉上烘着的小氅取下来,披在她的肩头。
他以为,自己是很怕这挖心之疼的,可现在明白了,心头的疼并不是因为心将要被人挖去,而是因为,这人是聂莼桑。
秘术士说,没有办法的,像聂莼桑这种被施了镜蛊的存在体,本就不在六道轮回中,不消除蛊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