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蝈蝈。
“……吃药,跳踏都没用。有个嫂子教咱:多接客,把小崽压下来……这小子真皮实,还是挺够了月份出世了……没钱没户口没粮票,怎么养活?带个儿子没法冒充大闺女,骗婚、接客都不成……”
老母鸡又点点头:“这讨债鬼来得不是时候!”
“……后半夜,兜头给这小鬼捂上一床棉被,又摞上几个枕头。他还噢儿噢儿叫唤,我就一屁股坐上去——”
老母鸡心里一沉:“解放前窑子里收拾个把小杂种不算什么,眼下可是犯法的,漏了馅儿你这辈子甭想出去了!”
“是呀!谁都不知道,要不怎么只判我两年劳教?可是这会儿这小子来索命了!”
“准是鸡窝组号子里阴气太盛,连着死几口子,把小冤鬼招来了。”老母鸡顺音答话,阴阴阳阳神神鬼鬼说了一套,吓得九斤黄浑身筛糠。“别慌,你报个时辰!”
九斤黄报了个“丑”时,老母鸡轮指一掐,掐的是“空亡”,这个卦象亦忧亦喜,卜喜事落空无望,卜凶事落空平安,心知这娘儿们是自惊自吓,没有什么大灾。但是不能告诉她实话,有这个把柄攥在手里,往后她才能乖乖地听我的。便说:“卦象不好,掐的是‘赤口’,表的是赤口白舌,惹是生非,鬼魅作祟。你想,咱们号子里现有个芦花鸡是事儿妈,小鬼儿要是给显个灵,她去汇报了,可不是正应了这个卦?”
鸡窝 十九(2)
“那可怎么好?”九斤黄捂着脸哭得抽抽噎噎。
“你要是真信我,我替你禳解,就没事儿了!”
九斤黄听了感激不尽,跪下梆梆地给老母鸡磕了几个头。老母鸡忙着扶起她,心里暗笑:谁稀罕你磕头?多给老娘几个窝头就行了。
当天晚上,“小鬼”没动静,九斤黄睡了一宿踏实觉,把老母鸡当活神仙,给了好几个窝头,又去找项四姐商量偷点什么好东西来报答老母鸡。好东西还没偷来,“禳解”又不灵了,晚上“小鬼”找来个伴,一递一声在窗根儿下哭到天明。鸡窝组全炸了,谁也不敢进这个号子。鸡窝组闹鬼成了女劳教队一大新闻,用不着芦花鸡去“赤口白舌”汇报,队部就知道了。
皮队长不信鬼神,认为这帮女劳教分子捣蛋,晚点名后叫上小郎坐在三组号子里捉“鬼”:“要是没鬼!你们都得好好检查!”
“小鬼”可能也怕公安人员,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出声。众“鸡”们因有皮队长这位女“钟馗”坐镇,壮了胆;又因连日没睡好觉,居然都睡着了。皮队长听着周围一声声的打呼噜,有点犯困,站了起来,戴铁戒指的手掸了掸裤子,说道:“妖言惑众,尽胡说!”招呼小郎:“咱们走!”
“再呆会儿,天还没亮呢!”小郎值惯了夜班,倒没打盹。
“你守着,有情况来报告!”
皮队长回到队部,铺开被子,刚脱下一只鞋,便听得小郎在门外唤道:“来了!来了!”开门见小郎紧握住一根粗木棍,这时三星已斜,小风刀子似的刺人,四处黑魆魆的,皮队长头皮有点发麻,顺手拿起枕边的小手枪。
“要不要叫两个武警?”同屋住的三王队长坐起来披上褂子问了一句,她与皮队长虽然有疙瘩,但毕竟是女劳教队的管教人员,队里出这么个大事,自己不出来眯着不是事儿,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脱不了干系。
“好吧!你去叫!”皮队长对小郎一点头,“咱们走!”
“小鬼”仗着天黑一点不怕,在小铺下噢儿噢儿哭得正欢。众“鸡”在大炕上吓得挤成一团,九斤黄又怕“小鬼”索命,又怕自己的杀子罪露馅儿,急得几乎昏倒。幸亏“小鬼”不会说话,没有像《包公案》里的鬼把她的臭底儿抖搂给皮队长。三位女公安加上两位武警把号子堵得满满当当。皮队长举着小手枪,小郎擎着大木棍,三王队长拿着一根电警棍,武警们哗啦啦拉开枪栓,齐声呼喝:“出来!”
“小鬼”们只是凄惨地哭泣,不肯出来。一个武警不信邪,喝道:“扒!”
七手八脚把小铺拆开,稻草、砖头一块块一抱抱扔向院子。最后在墙犄角发现了“鬼”。武警两脚踢出两个卷成球的东西:
一对正在度蜜月的肥大的刺猬!
鸡窝 二十(1)
秋收拖拖拉拉一直到十一月底才算完,稻子、玉米、豆子……农场种的五谷杂粮成熟的日子都错开了,充实了女囚劳动改造的“课程”,忙得她们脚丫子朝天。十一月几乎阴沉了一个月。太阳忙了一春一夏一秋,请假盖上云朵絮成的厚被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