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投毒？”沈珏在身后问。
“太晚了，明天再说。”
青君背着他睡下了。他闭着眼睛想，得想出个理由来，但是他也不甚明白杀人前必须要通知别人能编出什么理由，这种奇怪的设定，大概只有说书先生能想出来。
沈珏气呼呼地翻了个身，他好不容易才从独隐那儿讨来的毒，却在这儿讨了个没趣。
九天的松柏香似乎特别安神，理由还未编出头绪，青君已经浸入旧梦中，梦里他又回到那个山洞，正与轩辕朔说着话，却是被一阵铮铮的喧哗吵醒了。
已是三更，沈珏还睡得迷迷糊糊。青君开门张望，眼见轩辕岚已经在屋顶上了。
青君一个纵身，落脚在轩辕岚身边。
“这动静……你折腾出来的？”
轩辕岚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菜吗？”
“有人夜闯长青殿。”轩辕岚不动声色，“而且还受伤了，好大的血腥气。”
“白虎斌？”青君皱了皱眉头。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轩辕岚一脸看热闹的兴奋劲儿，“没想到天还没亮，黄雀这么早就来了。。”她话说着，人已经飞身出去了。
青君只得提脚跟在她后面，暗自琢磨轩辕家的人是不是都有这个冒险刷见识的喜好，又想起明明以前都是他们哥几个在前头跑，轩辕岚在后头悄悄跟着，如今怎么倒过来了，自己反而像是一条尾巴。
还是一条大尾巴！
“你慢点！”青君脚下使出十足力赶上轩辕岚，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轩辕岚条件反射般地卷云袖借力推手，青君眼前一花，她人却已然不见了，青君一愣，身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轩辕岚已叉着腰落脚在青君身后，一双杏眼圆瞪地刚要开口，却见青君长手倏出，抓住她的头顶向下用力一按，她被那股掌劲瞬时压得跪在了屋檐上。头顶上寒光一掠，轩辕岚的一缕长发已落了地，一把弯刀已然飞远了。
“光顾着追热闹，小心自己变成热闹。”青君低声说。“屋顶危险，我们从地下走。”
两人落地躬身疾步向前，刀光剑影在半空中飕飕飞过，却是冲着忍冬院方向去的。
轩辕岚咬着牙说，“什么黄雀，就是这些个不知好歹的刀枪棍棒吗？抢我生意！”
青君正提着十二分的精神，耳听八方地提防着冷不丁会从哪就劈过来的一把刀，听她这么说，哼了一声道，“若不用动手就能斩这白虎斌，那就是战神要为轩辕出气！倒省了我们力气。”
“真是沙场莽夫，就知道省力气！”轩辕岚气得跺了跺脚。“我们快走，别让白虎斌这么容易就死了。”
这白虎斌如今住着的忍冬三院，是忍冬院中唯一一座独门独院，是专为沈氏王嗣上山修武居住的，当年穆青君与轩辕朔也是蹭了沈珏的光，一起合住在这院子里。近年沈复没有适龄的儿子送来九天，白虎斌竟是住在了这里，可见白颊的暗探已经深入到了帝国权势深处。青君想到这点，不由心中恶寒。
两人溜进院子，在一片阴影里贴墙站定。院中植了三棵九天随处可见的矮松，松枝落了一地，树干上嵌着一把板斧和几把利剑，房屋门窗紧闭，未点灯火，毫无声息。
浓烈的血腥气却丝丝缕缕与松柏香纠缠着，引得越来越多的诡器飞来。刀剑无眼，生生劈在房梁屋脊上，整幢房子很快像个硕大的刺猬，满身利刃，飞檐木屑土灰纷纷俱落，幸而一把智商不够的雁翎枪横卡在窗上，勉强暂时阻住了其它诡器砍断窗棂进屋。但看起来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办？”轩辕岚小声问，见此仗势，她不由庆幸上次没有无知动手，这些诡器不止嗜血，简直能把房子拆了。
“这单生意你是别想抢了。”青君看她像个警觉的小动物一样，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但眼下怎么办却是无解。两人手无寸铁，诡器却越聚越多，不止屋中人，屋外人恐怕都有危险，青君心一横，挺直身子把轩辕岚拢在了身后。
青君忽然像堵墙一样沉默地挡在面前，轩辕岚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白檀香，不由地一愣。行走在刀刃上的这些年风浪凶险遇过不少，她其实没有认真怕过，然而此时此刻，她仰头望着拢在身前比轩辕朔还高出半头的背影，不知怎的想起了哥哥，因为自从他走后，再没有人挡在她的身前。
轩辕岚的鼻子隐隐一阵发酸。
正在此刻，院外却响起了幽幽的琴声。
是一首不疾不徐的《将军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