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这一下惊得站起身来,上前一步,仔细地打量起青龙的脸,尽管这张脸上,除了一对眼睛之外,可以说烂透了,用焦头烂额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但是那一把白色的及腹长髯,尽管是鹿毛所制,却是编成了三缕长须,飘然若仙,刘裕曾经在谢玄的家中见过郗超的画象,也是与这一无二致,而那双凌厉的眼睛,更是与画中如出一辙,原来每次看到青龙的时候,看着他的这一双深陷于眼窝中,如鹰隼般的眼睛,都会觉得似曾相识,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郗超啊。
青龙平静地看着刘裕:“你是不是很奇怪,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怎么又复活了呢?”
刘裕咬了咬牙:“托名假死并不让人意外,真正让我震惊的,是我印象中的髯参军,是随桓温三次北伐的英雄,是几乎能收复北方的绝代谋士,按理说,对北伐的渴望,对收复失地的雄心,你并不会在我之下,这是你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为什么你居然会成为青龙,反过来成为北伐的最大阻力?!”
青龙微微一笑,看着刘裕:“刘裕,你想不想听一个曾经的北伐英雄,一个你的前辈,跟你说说他的人生呢?也许你听完了我的经历,对人生会有新的领悟,对未来也会多一些思考。”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愿闻其详!”
郗超缓缓地说道:“我自幼出身于豪门世家,而我们郗家,是从汉末开始的豪门,我们郗家,起自青州高平,先祖郗公讳虑,曾经是后汉末年的朝臣,他是当时的儒学大师,师从一代巨儒郑玄,成为其得意弟子,名满天下,后来在汉末入仕,成为侍中,虽然是乱世之中为官,但也算是光宗耀祖,使我郗氏一门为天下人所知了。”
刘裕点了点头:“我听胖子说过本朝的各大世家,讲到你们郗家的时候,说过你们家就是从郗虑开始发达的,当年他在曹操手下做事,官至御史大夫,汉献帝的伏皇后后来密谋行刺曹操,是郗虑亲手负责将之处死,并诛及伏家一党数百人,从这件事上,你家这位祖先的名声可并不算太好。”
郗超咬了咬牙:“先祖当时一心效忠曹操,因为先祖起自微末,如果是在论出身门第,讲究察举之法的后汉,是不可能出头的,只有曹操用人惟才是举,不拘一格,这才有了当官的机会,由是感激,不惜自毁一世大儒之名,为曹操做那诛杀政敌,满门抄斩的恶事。可是结果呢?明明是曹操下令杀人,却为避天下士人的唾骂,拿先祖当了替罪羊,将之罢官黜免,可怜先祖一心忠于曹贼,却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从此彻底认清了曹氏的真面目,告诫子孙,伴君如伴虎,君王的权力,必须得以控制。”
刘裕笑道:“上次我听朱雀说过黑手党的由来,说是一帮不服曹操的刑名之术,想要结合自保的士族们秘密组建,最初是为了夺曹氏江山,后来就变成了一切王朝背后的黑手,想必令祖当年就是参与了这个组织的组建吧。”
郗超叹了口气:“不错,正是如此,当年先祖有两件事看出了曹贼的虚伪与奸诈,以及其狼子野心,一件是为了权力,去诛杀伏皇后满门,然后诿过于臣子,曹操嘴上说自己是真性情大丈夫,宁可为小人,但真要他承担自己的恶行时,他又不敢当这个恶人了,反而要臣下来为自己负责。可谓虚伪之极。”
“可是与这个虚伪相比,更让先祖警惕的,是曹操为了统一天下,不惜坏夷夏之大防,引胡虏入中原,他先后迁漠南的五部南匈奴,还有汉中与陇右的十余万户羌人,氐人进入并州,关中这样的中原核心地区,一改自春秋以降,给驱逐出中原上千年的各路胡虏,在长坂坡追杀刘备,在祁山与诸葛亮征战的,到处是这些胡人军士,可以说,让夷狄入中原,埋下了以后诸胡作乱种子的,正是曹孟德也!”
刘裕睁大了眼睛:“居然是曹操?只是,只是以前不是我们就归化过不少胡人吗,曹操也不是第一个吧。”
郗超摇了摇头:“以前归化胡人,不过是让他们附塞游牧,仍然是在长城之外,只有为汉室立下大功,得到爵位的少数胡人贵族,才能内附,这些人只有几千,上万,数量很少,时间一长,也就与我们中原汉人无异了。并不会构成大的危机。”
“可是曹操不同,他引这些胡人入内地,就是为了作为世代军户,给他打天下,保江山的,所以迁这些胡人入塞后,非但没有按以前的惯例,将之打散四迁,编户齐民,而是让他们仍然保留了原来的部落模式,用原来的部落首领继续管带他们,甚至连他们的生产方式,也仍然保留着游牧的习惯,在并州北方的山区,如秀容川,离石堡等地,有大片的草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