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样想是不对的。如果一说哈姆利庄的罗杰先生就叫你生出这样的荒唐想法,那我就再不提他一个字。”
“真没礼貌!瞧瞧一个年轻女子要教训起长辈来了!荒唐想法,真是的!差不离荒唐想法就在你的脑袋里。让我告诉你,莫莉,你还太年轻。不可以把心思放在恋爱上。”
莫莉曾有一两次被人斥为粗鲁无礼,这一次一点小小的无礼果真冒了出来。
“我又没说那‘荒唐想法’是什么,布朗宁小姐。我刚才说了吗,菲比小姐?你难道没听明白,亲爱的菲比小姐,这一通大谈恋爱的蠢话儿全是她自己诠释的,而且根据的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
莫莉气得直冒火,但她要讨个公道却找错了人。菲比小姐要息事宁人,用的是懦弱人的和稀泥法,这只能把伤口的难看之处遮掩遮掩,却不打算治好它。
“亲爱的,这种事我肯定不懂得。我觉得萨利刚才说得似乎很有道理——的确有道理。我又觉得,好孩子你误会了她,要么就是她误会了你。要不是我把事情全听误会了。所以嘛,咱们还是别再谈这事儿了。姐蛆,你刚才说用什么价钱去买吉布森先生家餐厅里铺的地毯?”
于是布朗宁小姐和莫莉赌了一晚上的气,怒目相视。道晚安还是平时形式,态度却极其冷淡。莫莉上楼去了她的小卧室,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各处的帘子——床帷、窗帘、床罩一一都是用各色小布片缝缀而成,小巧精致。一张漆得发亮的梳妆台,摆满了小盒子,梳妆台上装有一面小小的镜子,谁的脸不小心照了进去,都会映出个歪脸来。这间屋子,和她自己那间没有家具摆设、凸纹条格细白布铺床的卧室相比,在她儿时的眼中曾是她见过的最优雅最豪华的地方之一。现在她作为客人睡在了里头,所有那些精美雅致的装饰品都摆出来供她使用,而当年这些东西全仔仔细细地包在软包装纸中,她有一次只当看新鲜溜过一眼。可是她多么对不住这份盛情啊!她多么欠礼貌啊!她脾气多么暴躁啊,真是前所未有!她后悔得痛哭流涕,哭年轻人特有的痛苦,突然门上传来一声低低的敲门声。莫莉开开门,门口站着布朗宁小姐,一顶睡帽高高竖在头上,身上穿戴非常节俭,一件染过的布衫套在用料太省的白短裙上。
“我以为你睡了呢,孩子,”她说道,进来关上门,”但我还是想来对你说一声,今天不知怎么搞的你受冤枉了。我觉得这可能都怪我。菲比不清楚也好,因为她认为我十全十美。如果只有我和菲比两人,我们就相处得比较好,有一个总觉得另一个不会错。但我倒觉得我有点火爆脾气。我们再不说这事了,莫莉,只让我们重归于好去睡觉一今后永远是好朋友,好不好,孩子?现在吻我一下,别哭了,瞧眼睛都肿了。灭蜡烛时多加小心。”
“是我错了——都怪我,”莫莉边说边吻她。
“再不要说了!不要反驳我!我说是我的错,我再不要这事儿提一个字。”
第二天莫莉跟着布朗宁小姐去看地父亲家中正在起着的变化。在她看来,这些变化只是些弄巧成拙的改动。餐厅的墙本来是暗灰色的,配上深紫色的云纹毛呢帘子很协调,而且暗灰色洗干净后看上去像是薄薄涂了一层纱,不显脏。现在墙面却接成了十分艳丽的淡红色,新帘子也是刚刚流行起来的那种浅海绿。用布朗宁小姐的话说,这叫”又鲜艳又好看”,莫莉碍于刚与她和好如初,便不忍心反驳她。她只能寄希望于绿褐相间的地毯,看地毯能不能把艳丽色彩遮柔和些。这里放的是脚手架,那里放的还是脚手架,贝蒂走到哪里骂到哪里。
“现在上楼去,看看你爸爸的卧室。他现在睡在你的卧室里,好让他屋里各样东西都焕然一新。”
莫莉还记得当年她被带进这间卧室向她垂危的母亲告别时的情形,事隔多年,当时的情形清晰如故,仿佛就在眼前。她看得见那张白布单,围住一张苍白虚弱、闭不了眼的脸.那双大眼睛充满渴望,想再摸摸温暖的小孩,却软得没劲把孩子搂进怀里.人已经麻木不行了。自从那个悲伤的日子以来,莫莉不知到这间屋里来过多少次,每一次她都活灵活现般地看见那同一张苍白虚弱、难以暝目的脸躺在枕头上,还有衣服下身体的轮廓。小姑娘不怕这样的幻象,倒把这情景珍藏在心头,只当为自己保存下丁母亲的容貌,好经常缅怀她。她跟着布朗宁小姐进了这间屋.一看它面目一新,她顿时泪水盈眶。几乎每样东西都变了一一床的位置和家具的颜色。现在有了一张大梳妆台,上面装有镜子,再不是从前那样用一个带抽屉的橱柜柜顶权代梳妆台之用,柜顶上方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