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乃是当今王子,帝王之裔,威仪尊贵,又何必在老夫面前撒谎呢?游湖用得着这身装扮?用得着带这么多人马,以及干草和油桶?”
庆王经孟叔一激,道:“不错,本王是有意要造访无名山庄,会一会曹三公子。”
孟叔道:“王爷,你到敝庄所为何事,老夫不敢乱讲,不过可以告慰王爷的是,敝庄上下早已做好款待王爷一行的准备。”
庆王阴声道:“很好,本王爷既然已经来了,断无空手而返之理,来人,先把这老家伙抓住,剁了扔西湖里喂鱼。再随我去孤山,烧无名山庄个寸草不留。”
孟叔叫道:“且慢,老夫手上还有一封信,王爷看过之后,如仍要一意孤行,老夫认命,甘愿葬身鱼腹,绝无怨言。”
一封信在经过三四双手的仔细盘查之后,到了庆王手里。顿时,有五六支火把燃起,将庆王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庆王借着光亮,向手中的信望去。信封上不著一字,只以火漆封牢。火漆上盖有印戳,乃是一飞腾的龙纹。庆王未及拆信,只见此印,便已是面色大变。庆王小心地拆开信封,颤抖地取出信纸,上书八字:回舟宜早,免罹狂涛。正是三公子的手迹。
孟叔道:“王爷想必识得此印?”
此时庆王仿如被人狠抽了千万个嘴巴,一时手足无措,只凝视着那封信发呆,半晌之后,方喃喃说道:“此印从何而来?”
“自然从它该来的地方来。王爷如欲烧山屠庄,便不是与我家公子为敌,而是与此印的主人为敌,老夫言尽于此。王爷是进是退,悉听尊便。”
庆王欲哭无泪,他势在必得的复仇行动不得不戛然而止。他一顿足,恶狠狠地说:“老家伙,回去转告你家公子,叫他且慢得意。此印庇护得了他一时,庇护不了他一世,总有一日,他会落入本王的手中,到那时,他便能知晓本王的厉害。”掉转马头,一行人渐行渐远。
孟叔倚杖听湖声,冲着庆王一行人的背影自言道:“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敢将老夫剁碎扔湖里喂鱼。你还没见过我孟叔的厉害呢,要不是公子一再警戒于我,我老人家随便使三两样毒物,保管你们个个五官冒烟,七窍流血而死。”他沿着湖堤,慢悠悠向山庄回去,神情间有一丝惆怅落寞。
第七日 西湖怪客
这一日,是乾道四年二月十五。
这一日,皇历上写道:喜神西北,福神东南,财神东北。岁煞西,兔日冲鸡。宜:除服、疗病、出行、拆卸、入宅;忌:求官、上任、开张、搬家、探病。
【1】
时间:戌时整(按今日计时,当为晚上八点整)。
地点:无名山庄。
夜色弥漫,南风习习,天空阴云密布,从孤山望出去,西湖波浪不兴,仿佛陷入沉睡,城隍阁上依稀的灯火如同星星闪烁,远处的群山只能见到威伟的轮廓,巨大而沉默。
三公子忧郁地望着天空,略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孟叔,取剑来。”
宁心儿闻言,兴奋得不得了,两只眼睛光芒闪动。她来到无名山庄已快一年光景,还从来没有见过三公子用过自己的剑。今天必有大事发生,这下可又有好戏看了,她心里愉快地想道。她毕竟是个少女,不安分和喜好刺激是她的天性,平淡而单调的生活又怎能满足她那颗不甘寂寞的心。
孟叔双手捧着一柄古剑,步伐庄重而缓慢,他苍老的面容上竟泛起了块块红潮,人足足年轻了二十岁,深刻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而他庄重而神圣的表情,更是宁心儿见所未见。宁心儿竟觉得,原来最平凡不过的孟叔忽然换了一个人,变得她几乎认不出来。孟叔这时看上去更像一名显赫的使者,正手捧着最珍贵的贡品,从遥远的国度连夜赶来,献给高高在上的君主。而孟叔投向那柄古剑的目光,更是满怀虔诚与敬畏,古剑看上去有些陈旧,剑鞘上的金漆部分脱落,剑长七尺。孟叔带着敬意与激动,说道:“公子,剑已送到。”
三公子并不接剑,只是依然忧郁地盯着天空乌黑的云彩,他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整个山庄陷于无比的宁静之中,他终于收回了目光,道:“我们这就走吧。”
孟叔弯腰施礼道:“老奴遵命。”
宁心儿见这一老一少结伴出门,却并不叫上自己,心里着急,就叫道:“你们要去哪里?”三公子道:“这一个月来的十几起命案,该到了结的时候了。”宁心儿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三公子道:“可是此行很是危险,我不想看到你有丝毫闪失。”